刚开始散兵只以为林渺渺在思考和组织语言，可短短两秒钟后，他注意到少女的瞳孔骤然缩成针状，下唇有些颤抖。
    再仔细一点，还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又重又快。
    原本还在好奇打探信息的散兵心间忽然一紧，犹豫的伸出手：“你，没事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抚，林渺渺忽然站起来，捂着嘴朝卫生间冲去。
    中午吃的全部直接吐了个干净。
    记忆就像老旧的电视，带着密密麻麻的雪花状斑点。
    晦暗的房间，鼻尖缭绕的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弦月之夜的月光并不明亮，一只黑猫路过满是裂痕的块状玻璃窗，金眸露出宛如人类一样狡黠的神色。
    就像是不祥的预兆。
    林渺渺木然的按下冲水键。
    散兵站在门口，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次感觉到无力。
    “……你没事吧？”
    散兵心有愧疚，如果不是他故意提及她的父母，可能还不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意识到她的家庭可能也没有他所想的那样美好，所以除了愧疚，他还有点同情。
    散兵看着林渺渺失神的在洗漱池接水漱了漱口，然后盯着镜子看了半晌，倏地落下泪来。
    她哭得很平静，除了落泪，看不出任何在哭的痕迹，麻木得比他更像一个人偶。
    可偏生她那一双眼眸就像是映着阳光的水面，随着重力凝结出晶莹清透的泪珠，从眼睑处滚落，在脸颊留下一道很浅很浅的泪痕，只是叫人看着，就有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啊……”林渺渺忽然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散兵，木讷的表情表情骤然变得十分生动，甚至还带着笑，
    “完了完了，中午吃的肉全都浪费了。”
    散兵：“……这是浪费的问题吗？”
    “金华火腿明明那么贵，难道我是没这个福气享用吗？”
    这样说着，林渺渺揉了揉肚子，一幅没事人的样子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虽然看上去没事，但这幅样子要比散兵想象的糟糕一点。
    他不好再提及林渺渺的家庭，为了避免触碰她的伤口更是连安慰都省了。
    所以，她平时……都是用这样的面孔来掩饰自己的另一面吗？
    散兵曾经喜欢看人类的各种表情，观察他们的惊恐或者无助，剖析他们的悲伤和脆弱，试图透过他们的胸膛看到胸腔中那颗或是善良、或是坚毅、或是柔软的炽热心脏。
    可到了这一刻，他却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也一点都不想看清她体内到底拥有一颗什么样的心脏。
    像她平时那样，或许才是最好的。
    ——————
    晚饭过后，散兵拿出牛奶茶叶和桃子，煮了一锅蜜桃奶茶。
    牛奶和蜜桃的鲜香在室内飘散，刚洗完澡出来的林渺渺还没来得及吹头发，直接闻着味道冲到厨房。
    “你在煮奶茶？”
    “嗯。”
    也许觉得只“嗯”一声有点太冷淡，散兵又继续解释道：“我所在的世界有一些这样的料理，用了牛奶和瓜果。昨天在街道也看见不少卖这种料理的店铺，所以试着煮一份。”
    那些店铺的门口围着很多人，应该很受这个世界人类的欢迎。
    他记得林渺渺每次经过这种店都会多看两眼，但从来都没买。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渺渺稍微愣了一下，忽而笑道：“散兵，你人真好。”
    “呵，把头发吹干了再来说话。”
    散兵这样说着，头也不回的均匀搅拌着锅里的奶茶。
    她看上去确实不太聪明，敢把“好人”二字放在他头上的，除了她恐怕也没别人了。
    自制奶茶的制作工序不算太复杂，只是少了各种添加剂的奶茶口味要淡很多。
    这种味道的奶茶，倒是和某家奶茶店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散兵用干净的勺子在锅内舀了一勺奶茶，尝了尝味道：“白糖的味道还是差了些…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再亲自熬制糖浆。”
    林渺渺站在他身后，探出一个头：“咦？只有这么点吗？”
    “嗯，预估出了点问题，没想到成品只剩这么点。但家里牛奶不够用了，还想喝的话，需要再买点牛奶来。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别出去，晚上不安全。”
    林渺渺忽然意识到，散兵好像说了“家里”两个字。
    嗯？把这个小破公寓当成家了吗？
    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荣幸。
    散兵并未察觉到这一点，他将锅内的奶茶全部倒入事先准备好的透明玻璃杯内，放入事先切好的蜜桃，倒入冰块，点缀上新鲜的叶子，最后插上一根透明塑料吸管。
    一杯仪式感十足的自制蜜桃乌龙奶茶就做好了。
    林渺渺受宠若惊的接过奶茶，眨了眨眼：“你今天怎么突然温柔了？”
    “哼。”
    懒得和她多说，散兵转身就自觉地去洗锅打扫厨房。
    等散兵忙完出来，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三个杯子。
    他做的奶茶被均分到了两个陶瓷杯中，点缀用的叶子正孤零零的躺在垃圾桶，而始作俑者林渺渺正蹲在边上用筷子往透明玻璃杯中把蜜桃一块一块的夹出来。
    一个放左边，一个放右边，左边、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