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朋友。小心被卖了还要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完全想象不出来。”微生柳不是很肯定地说,“不过对我来说有没有什么坑的,无所谓啦。”
大不了就把自己种进坑里,浇点营养液就能自然生长。
砂金摇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片梦境深处的冷寂小镇连正常工作的路灯都没有几盏,坏掉的广告牌露出电路线,滋滋地响,几簇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突然间绽开,泻漏出一点夕阳的色泽。
“那是什么?”微生柳向前指了指。
“这种地方会有黄昏吗?”
砂金疑惑地问。他抬头去看,天空那个巨大的缺口流露出金子一样的色彩,像是装满颜料的水管被谁粗暴地砸了一下,向这一片冷清的空间里注入鲜艳的斑斓颜色。
这种景色大概在这片小镇居民里也异常罕见。
萎靡的驻场歌手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惊讶地抬头去看,指尖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串雀跃的音符。
把自己缩在木桶里,逃避现实的皮皮西同样抬起头,脑袋顶上的绒球一颤一颤,绒毛边沿反射出夕阳的暖色。
认为这一片流梦礁即将在十个系统时后消失的测绘员停下了钻研空洞忆质动力学的计算,她没有说话,但是在草稿纸的边沿画了一轮新生的太阳。
一直处于暗色调,低着头的人们,此时共同地仰头去看天空。
梦一样的光景。
这是从空洞中流露出的黄昏。虽然同样是金色,但并没有新生的朝气,反而类似某种迟暮的老人,温和而包容地望着地上的人们。
微生柳也惊奇地指着天空,扭头对砂金说:“你快看。”
大概因为之前被砂金提及过自己的头发颜色,脑子里自动产生了某种关联。
因为这幕奇迹般的场景,她这样感慨着说。
“整片天空——全都是与你的发色一样的黄昏!”
-
倾倒着温暖色泽的缺口仍然在汩汩流淌着黄昏。
一点一点地铺陈,霸道而又蛮横地笼罩了整座流梦礁的上空。然后最开始微生柳注意到泄露出金色的电路线,隐隐约约与天上的黄昏相映衬,仿佛在努力让对方注意到小小的自己。
微生柳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旁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她侧过脸去看他,歪头问:“怎么了?”
砂金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听到她这句话回神。他还站在窄巷某处的阴影里,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金色的发丝熠熠生辉,像是与天边的黄昏融为一体。
“没什么。你说得对。”
“什么?”
“我的搭话方式确实不怎么高明。”
“?做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啊?”
微生柳蹲在地上去看裸露在外的电线,金色的电火花努力向天上勾去。微生柳疑惑地问了一下,但注意力还是放在这个损坏的电路上,她尝试去把它从废弃的纸箱子里拿出来,手腕却一下被人抓住了。
“注意漏电安全吧。”
制止了她的动作后,砂金便很快地放开了。手套冰凉的感觉一触即分。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微生柳并没有在意他稍显逾矩的动作,反而有些骄傲地说,“毕竟木头可是绝缘的啊。”
砂金:?
微生柳小心地把那半根截断的电线举起来了,放到黄昏的照耀下,像是在指引一个迷路的孩子。
电火花劈里啪啦地滋滋响着,动静变得更大,一些路过的行人好奇向这边望了过来。
金色的火花像燃烧的烟花棒,也隐隐约约显露出类似银杏叶的影子,然后黄昏像活了过来,注意到这里的小电路线,一点一点地降落。
给这根小小的电路线铺了一条上升的归途。
“它算回家了?”微生柳不确定道。
砂金垂眸站在一边。
语气听上去很轻松:“是啊,它也有家可回。干得不错。”
微生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偏过头去望他。金发的青年身上的装饰随便拿一样出来感觉都能买下不少好东西。金色,也时常用来象征财富珠宝,大概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这种吧。
虽然现在他看上去与这片黄昏没什么两样。
这时断路的电线突然之间又轻轻地发出“咔擦”一声。
微生柳低头去看。
这次不是什么想要回家的金色火花了。
淡蓝色的火焰突然窜出来。微生柳用一种要好好算账的语气,幽幽地注视着这个导致她一晚上没能好好睡觉的罪魁祸首。
“抓到你了。”
这下终于能回去了吧。
但与此同时,原本即将消散的黄昏去而复返。又兜兜转转了回来。
像一片海浪,把这两个人都裹进汹涌澎湃的潮水里。
微生柳:?
这什么?潮水啊,我已归来?
还能不能睡觉了今晚?
-
流梦礁的酒馆,关于黄昏的那一幕仍然在人们口中惊叹着。
太过短暂而又梦幻的景象,仿佛不该存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镇。即使转瞬即逝,像午夜便消失的魔法。
客人们仍然在品味那一刻的震撼。有的鸟儿向天空展开翅膀,大概就是因为见到了梦一样的场景。
虽然对于微生柳来说,鸟为什么会飞这个问题,回答倒是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