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主动,她不知道一向矜持的自己该怎么向他示意:这就是我,我还是爱你,来吧,占有我,我是你的。
他们就像奥特河的两岸,河水永远在流动,流向他们,她的思想也是,她的心就像欲望的暗门、时间的隧道以及抽屉里的日记本,也像每次他们下过的巫师棋,但不知几时,他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分隔了,为什么她知道,而他却毫无知觉?每晚她想象着自己躺在他身边时,她到底是怀念身边有个呼吸的声音,入睡时的拥抱,还是她渴望被他占为己有?
巴蒂看她一直沉默着,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无助的蹲在她脚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好像完全不了解妻子的想法,他也猜不到,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六年级时自己因为布莱克和她无厘头的冷战,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心思,就像此刻的他。
所以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吗?
每天晚上他都睡不着,扰人的念头监视着他,如同幽灵从睡眠的迷雾中显形,他一方面渴望用力推开她的门,不假思索的冲进她的房间,另一方面,却又一次一次害怕她拒绝自己,明明他之前冒过险,也得到了回报,但现在为什么做不到了?
他在她刚回来时偷偷进到她房间里一次,那天晚上她没有发现,但之后他就不敢了,不敢那么肆无忌惮了,他怕自己伤害她。
阿洛,你就说句话吧,你就碰碰我吧,看我久一点,给我些勇气,让我再一次在夜里试着推开你的门,我想知道你是否还会为我留下一条缝,我想走进去,想听你告诉我,你一直都在等着我。
“吃饭吧,”他颤抖着说,“已经一个月了,或许你已经好了。”
“我不想,”阿洛平静的说,“你还是猜不到我的心思,但你却总是让我猜。”
“你能说得明白点吗?”巴蒂用沙哑的嗓音说,“亲爱的,我怕我会错意。”
“你不是巴蒂,你是巨怪,”阿洛起身踢了他一脚,“你比丹尼还直男,我讨厌你。”
“你不能讨厌我,我是你的丈夫,”巴蒂猛地起身把她抓在手里,“这一个月你都不理我,我说了会对你好,可是你不给我任何回应。”
“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你完全可以——”
“不,我受得了,你别想离开这里,”巴蒂怅然若失的看着她,声音里都是隐忍的痛苦,“既然都已经回来了,这儿是你的家,我是你的丈夫,我们的孩子也在,你离开了一次,还想有第二次吗?你已经走不了了,只要我不想,你走不出这个房子。”
“你是在威胁我吗?”阿洛惊讶的看着他,“你在囚禁我?”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这么理解,”巴蒂的喉结上下滚动,“是的,我劝你好好思考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让你难过,但前提是,你没有一些危险的念头。”
“随你吧,我早有预料,”阿洛没有生气,平静的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她躺到床上,钻进了被子里,“克劳奇,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叫我的名字。”
阿洛翻了个身,无声抗议。
巴蒂攥紧拳头,好一会才松开,走了出去。
又过了几天,这是一个彤云密布、天色暗淡的冬日午后,太阳光仿佛在勉强穿过沉沉低垂的云层时被削成了粉末,目力所及,一切都那么呆板迟钝,没有生机。
阿洛一直在床上躺着,她想或许她应该放弃对丈夫抱有幻想,但她做不到,她就像在驶过最后一站的火车上,永远下不了车的人。
人生就像复杂的乐谱,写满了十六分音符和三十二分音符,以及许多奇妙的符号、意义不明的批注,很难正确的解读,即使解读出来,将它转换成正确的乐音,也未必能正确理解和评价当中寄托的意义。
就像爸爸一直不能理解自己对巴蒂的感情,此刻她都不能理解了自己了,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生命毫无意义。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找个借口原谅他,小时候她暗示几次,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时候明明他很聪明,可一旦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就变得鲁莽、愚钝、不可理喻。
巴蒂今天没有去魔法部,这是他拼命工作一个月换来的假期,妻子的身体在好转,似乎已经完全康复了,但她还是抑郁的躺在床上,好像除了儿子,她什么也不关心。
这让他不能忍受,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肯定不会那么早就同意嫁给自己,以她娇纵的脾气,她一定会傲娇的提出非常多的要求,让他签订各种不平等条约,才会假装勉为其难的答应他的求婚。
这也是他无数次想象过的,在这种甜蜜的折磨中,她最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偷笑着说,“看啊,巴蒂·克劳奇,我同意了,但是你要永远对我好,像骑士那样,像主教那样。”
但熟悉巫师棋的人都知道,棋盘上的国王才是最弱不禁风的一只棋子,他不断遭遇威胁,需要保护,甚至需要牺牲其他棋子来保全自身,而且他一次只能走一格,但矛盾的是,他又是不可或缺的一只棋子,连棋这个单词都是从波斯文国王(shah)来的,在他所学的众多语言中都是如此,这个游戏的核心在于保护国王并攻击对方的国王。
而王后是拥有最多丰富资源的棋子,国王一旦遇袭,她能及时化险为夷,旁边的主教,平时为团队祝福、战时又为军队助攻,还有跨进敌营、冲锋陷阵的骑士…早在一千四百年前,这些棋子之间的战事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