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有预感:“究竟是什么大劫?最近人间频繁地动,我的炎儿也不知下落,我心里不安稳的很。”
“若我让你不要管阿炎,就此避世隐居,你会不会这样做。”
“当然不会!”鹿鸣说的斩钉截铁,“阿炎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的,我若能不管他,又何须养大他!”
鹿鸣道:“榕树,你能不能告诉我阿炎在哪。”
“我告诉了你,凭你如今也救不出他。”大榕树语气无奈,“只能沦陷了你自己。”
鹿鸣在大榕树面前站了许久,终究没再多问一个字,只道:“那我走了,你也要保重自己。”
鹿鸣走了一步,又上前去张开手臂抱住大榕树,恳求他:“你……不要死在我前面,不然我会很难过。”
鹿鸣觉得他的心已经磋磨到了极致,再也承受不了任何的分离。
大榕树喉间莫名哽咽了一下。
他还是喜欢那个,会撒泼打滚让他泄露天机的小鹿。
鹿鸣往后撤着步子:“我真的走了。”
“等等。”大榕树叫住他,“你不再问一问了?”
鹿鸣摇头:“我从前诸多任性,总让你泄露天机,此番不想你难做了。我这次来也不是特地为了向你问什么,只是心里不安,想找你说说话。”
“问了如何,不问又如何,我如今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大榕树一语哽塞,心软道:“你伸出手来。”
鹿鸣伸出左手:“做什么。”
大榕树在鹿鸣左手画了一道咒符:“若你遇到危困,便用这道符咒脱身,到我身边来,我虽时限将至,却还没死,还能护住你。”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大榕树但笑不语,小鹿只养了阿炎几百年,都如此割舍不下,他给小鹿当了一千多年的爹爹,又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小鹿在劫难逃。
“快回家去吧。”
鹿鸣握着手里的符咒,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见过大榕树后,鹿鸣心里好像真的安稳了许多。
就像在困苦无助时,见到父母那般,或许所有的问题依旧没能解决,可心却安定了下来。
这一年的冬天雪特别少,艳阳高照的日子格外多,鹿鸣躺在他那万年不变的摇椅上,失神的看他掌心的符咒。
大榕树为什么要给他这个?
或许大榕树早就窥到了他的命运,只是不忍心告诉他吧?
不言煮上饭,蹭到鹿鸣身边问他还有什么吩咐。
鹿鸣想起道:“今儿天气好,不如你去山下将我给你和阿平做的衣裳取来试试。”
不言藏不住笑:“你给我做衣裳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怕你耐不住性子等,收据就在我床头的橱子里,你去取来,穿上给我瞧瞧好不好看。”
“真的啊?”不言抱着鹿鸣用力亲了一口,“你下次早告诉我嘛,我日日去盯着他做!”
鹿鸣看他那没收过礼的样子,高兴的跟个小傻子似的。
“我这就去!”不言欢欢喜喜的往山下跑,生怕跑慢了店铺会关门似的。
马上就要新年了,原本该热热闹闹的,可镇子上的人们被隔三差五的大地动折磨的面容憔悴,个个无精打采,街上叫卖声都有气无力。
整条街上好像就不言乐呵呵的,格格不入。
不言取了个衣裳的功夫,大地动又来了,不言抱着衣裳差点一个踉跄栽进鱼贩子的水池里。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新衣裳泡了鱼腥水就白做了!
不言珍惜的拍了拍包袱上蹭的灰,就听旁边的人哀叹:
“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前几天不是募捐了银钱,请法师上通神灵,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鬼知道,神佛估计都在天上打瞌睡,哪管得上我们!”
不言闷头往回走,幸亏没让小鹿来取,不然这些话进了他的耳朵,他头上的白发又要多上两根。
不言心里只想着快些回去换上新衣裳给小鹿看看。
方才他看了一眼,迫不及待的想要上身试穿。
然而远远的,不言就瞧着不对劲。
他跟鹿鸣住的地方,盘旋着许多的白蝶。
冬日里哪来的白蝴蝶,瞧着怪的很。
不言加快脚步,推门看到院子里的东西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阿平被一圈白蝶托举在半空,吓得放声大哭,而鹿鸣嘴边挂着血,手里攥着一截阿平的衣裳,按着胸口跌在台阶,面前是好大一滩血迹!
“鹿!”不言吓得到抽了一口气,将衣裳扔到了一边,跑过去扶鹿鸣。
一阵白蝶扇着翅膀飞扑到不言身上,蝶粉呛鼻,眼花缭乱的缠着不言,几乎将他裹了起来。
不言掩住口鼻,捏决将白蝶焚了个干净,再睁开眼时,鹿鸣跟阿平都不见踪影。
“阿平!鹿!”
“鹿!”
不言茫然四顾,只留下满院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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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不知道自己被丢在了哪。
他醒来时趴在黄沙一样的土地上,胸口隐隐作痛,鼻腔里好像都是白蝶的翅粉,吸不进咳不出。
鹿鸣踉跄着起身,头顶九日盘空,空气可见热浪,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吐出的都是凉气,好像随时都要虚脱晕厥过去。
鹿鸣游魂似的走着,周遭空无一人,阿平也不知所踪,处处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