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个人就这样在竹林里住了下来。
白日里鹿鸣跟不言将房间院落重新又洒扫一遍,炊烟从厨房袅袅而上,久无人居的竹林忽然多了烟火气。
不言给阿平买了个竹椅子,没事的时候就把他放在竹椅子里晒太阳,给他个九连环或者积木块,让他自己拿着玩。
鹿鸣时常会救渡镇子里的人,他不奢求重修佛心,更不妄想成佛,他身上有杀业,若入佛道,该进地狱忏悔。
他救渡世人,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救赎别人,也是在救赎自己。
时光就这样平平淡淡,日复一日的过着。
可救渡之术到底耗费心血,两年功夫,鹿鸣一日晨起,忽从镜子里发现他有白发了。
起初他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以为日头反光,他将那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仔细看,竟然真的是白发。
他坐在镜子前怔了许久。
数万年,他从未有过衰老。
他从有记忆起便是自由金身,他的容貌停留在最青春貌美的年岁,从此青春永驻,不老不死。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头上也会出现白发。
哪怕在他把金丹给阿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将会像凡人一样蹒跚老去,会生白发,长皱纹。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竟发现自己一时不能接受。
鹿鸣抓起一把头发,拿起剪子干净利落的来了一下,白发连同黑发剪下了一大撮,扔进了渣斗,眼不见心不烦。
不言推门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他笑了笑:“你这样剪,很快你就把自己剪成小秃子了。”
鹿鸣刀他一眼:“我若秃了,便也把你剃成秃头。我不喜欢看见白发,我就要剪了它。”
不言接过鹿鸣手里的梳子给他梳头,看到他发间真的零星有了银丝:“好,你若秃了,我就跟你一起秃头。不过,你秃了我也喜欢。”
鹿鸣闷哼,又从镜子里瞧见一根,抓起一缕来便要剪,不言拦住他的手:“我给你剪。”
阿平在树底下的小摇篮床里晒着太阳睡着了,不言怕日光伤眼,找了片叶子盖在阿平眼睛上,然后拿了一高一矮两个凳子,让鹿鸣坐在矮凳,趴在他的腿上,一头长发便从他腿上散落下来,在阳光底下油亮亮的。
不言从他的黑发里捡出银色的白发,用小剪子剪断,一根根的放在帕子上,等着捡完了包起来一起扔掉。
鹿鸣趴得很舒服,不言的腿好像给他长得一样,高度竟然刚刚好,鹿鸣后背让阳光晒得热热的,筋骨好像都伸展开了,舒服的很,让他合着眼想睡觉。
不言剪完白发,便贪心的再摸摸鹿的头发,鹿半梦半醒的睡醒睁眼,闻见庖厨的米饭熟了,香的要命,深吸一口气,一边想着过会吃什么,一边搂着不言的脖子让他亲自己。
不言用唇贴上鹿晒得暖热的唇角,再吻住唇瓣,轻柔的接吻。
阿平偷偷掀开盖在眼睛上的叶片,睁开一道眼缝,羞羞的捂着脸翻过身去继续装睡。
到了秋叶落下的时候,又一年即将过去。
阿平长出了四颗牙,还学会了叫阿祖跟和尚,坐在竹藤椅里抱着大桃子卖力的啃。
竹藤椅也有些装不下他了,不言琢磨着这两日给他换个大些的,让他坐的舒服点。
不言回头,阿平就“和尚,和尚”的叫他。
不言敲敲他的小脑袋:“我早就不是和尚了。”
阿平才不管呢,平时鹿鸣生气了就是这样骂他的。
不过阿平喊他,一般都是要糖吃。
不言刚拿了个糖人打算给阿平舔着玩,就见鹿鸣过来了。
一个眼神,不言连忙将糖人放回去了。
鹿鸣捏开阿平的嘴巴,检查他的小牙:“你不能再多吃糖了,不然牙会长不好。”
鹿平平有点悲伤。
“收回去,哭也没用喔。”鹿鸣一向说不惯着,就不会惯着。
阿平知道哭闹没用,只好抱着他的大桃子继续啃。
但阿平也是个小犟种,不吃上一口糖,晚上翻来覆去的不得劲。
他装睡到半夜,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确定鹿鸣睡了,偷偷摸摸的从小床上摸下去,化身四脚兽一路爬到厨房去,摇摇晃晃的站在小凳子上,抱下灶台上的蜂蜜,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大口。
吃的正开心,厨房门忽然打开,高大的影子站在门外。
阿平吓了一跳,看清楚原来是和尚。
不言也看见了他,一脸心知肚明的瞅着他。
阿平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吹出个“嘘”字,不言往房间看了看,蹑手蹑脚的关上门,从灶台地下拿出藏着的烤鸡腿,有灶台里的余火烤着,鸡腿还热乎着。
阿平也一脸心知肚明,原来是假和尚又来偷肉吃!
鹿是草食动物,鹿鸣心又归佛,平日里是不吃荤腥的。
可假和尚嘴馋,又不好意思当着鹿鸣的面吃荤,只好买了之后藏起来,趁他不注意偷偷的吃几口解馋。
不言把鸡腿递给阿平,问他吃不吃。
阿平摇头,他是鹿,跟他们鹿祖是一样的,不会吃肉。
不吃正好。不言跟他一样坐在地上,眼神看向屋内,一顿眼神暗示:谁都不能说漏嘴。
然后不言伸出手掌,阿平心领神会的用自己的小手击上不言的大手,两个人彻底达成统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