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鹿鸣便日日盼着它开花,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跟净观一起给它浇水,对着它念念叨叨,让它快些开花。
净观很寡言,几乎一整天都不说话。
天气好的时候,鹿鸣看见他在劈柴,就会从背后抱着他,像个树懒一样的贴在他身上。
他就会停下来,任由鹿鸣抱着。
但他不会主动去碰鹿鸣的手,就像个不会动的布偶大熊,抬头看看天,再看看身上这只小鹿阖眼想睡的侧颜。
他若不是个和尚就好了。
若他不是个和尚,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规则界限。
鹿鸣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问他:“为什么葬海花还不开花……”
“很快就会开了。”
“很快是多快,它是不是死掉了……”
“没有死掉。”净观抬手想摸摸他的黑发,却又止住了。
鹿鸣很贪睡,天上一道霹雳的惊雷把他震醒。
鹿鸣翻身起来,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山雨来的快,黑云挂过来,眨眼就会落下硕大的雨滴。
鹿鸣拿了伞匆匆的跑到院子里,给葬海花撑上了伞。
果不其然,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黄豆似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落在伞上。
可鹿鸣脸上却没有感觉到雨水的凉意。
他抬起头,发现还有一把油纸伞悬在他头顶,是净观在给他撑伞。
他抬头问净观:“花会死吗。”
“不会。”
“它什么时候才能开。”
“等它开了我喊你起来看。”
小鹿笑了一下:“你一定要告诉我。”
净观点了下头,鹿鸣这才起身跟净观撑着一把伞回到房间,让净观抱着他睡觉。
自从净观成了人尽皆知的假和尚后,他没有那般抵触跟鹿鸣同床了。
只是他这人天生木讷,不懂该如何与人亲密相处,就连做那些事,也都木讷拘谨,要鹿鸣教他如何讨好自己。
鹿鸣总嫌他笨,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本能都没有么。
根本就是不情愿。
他每次都解释不出来。
净观记得他师父说过,他的魂魄是不齐全的,三魂六魄少了那么一点,所以天生就不懂怎么爱人。
师父也曾寻遍天地,想给他找到缺失的那一点魂魄,可是用宝镜天上地下找了个遍,都没看见他那一丝魂魄藏在了何处。
不过不打紧,只是一角魂魄而已,他从前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倒是比旁人更能守住本心,坚守戒律。
但现在,他却很想找到自己丢的魂魄。
他想跟鹿鸣有一场正常人的情爱,而不是每次都让他很疼。
哪怕他已经很尽力了,也说不出鹿鸣想听的那些话,他像个木头一样,可就算如此,不小心生出的倒刺也会刺伤那只小鹿。
他只能沉默不语,免得说出更多伤人的话。
到底怎么去爱一个人,这对净观来说是不解的难题。
雨后一个清朗的好天气,净观说他要下山去买红烛,再去裁缝铺要一些嫁衣的图样来给鹿鸣选,早日将喜服做了。
他答允了要娶鹿鸣,就不会食言。
“好啊。”鹿鸣笑笑,在树下晒着太阳等他。
净观前脚刚走,忽然天空一阵蔽日的黑风,一条黑龙现身在鹿鸣眼前。
魔尊的魂魄日益强大了,就算烈日炎炎也能在人间畅游无阻。
鹿鸣脸色沉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魔尊碧绿的眼睛在白日里也渗人的很,“你答应三日杀一人,给我吸食精气。如今两个月了,你倒是在山林里安逸生活起来了。”
鹿鸣抿着唇:“我当时答应你三日杀一人,是因你在人间乱杀无辜,吸人精血,与其让你杀良善之人,还不如杀些奸恶的人。”
“那现在呢?”魔尊眼里并不是责怪,而是痛心,“那个和尚三言两语,你就又心动了。”
“小鹿,你助我大成,到时候你跟我回魔界,我带你称霸六界,你就是下一任的魔君!父君老了,等父君找到你另一个爹爹,便与他退世隐居,整个六界都是你的,区区一个和尚算什么!”
这些话鹿鸣已经听够了,听烦了。
鹿鸣烦躁道:“够了,我不会跟你回魔界,我答应了净观不再杀人,就不会再动手。我原本也不喜欢杀人,更不想统一六界。”
鹿鸣仰着头,竭尽全力的想让魔尊明白六界是无法统一的:“六界之所以为六界,就是因为万物多样,生灵共存,统一便是毁灭,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所有挡路的人,都该死!”魔尊龙尾一摆,山林震颤,树叶被利刃切断一般纷纷落下。
鹿鸣眼见着魔尊日益强大,却无计可施。
魔尊叹息道:“小鹿,既然你皈依了那只和尚,不想再杀人,我也不勉强你,我自己去杀就是。”
“不行!”鹿鸣喝住了魔尊,挡在了魔尊身前,“你一定要靠吸食人族的精血增长修为吗。”
魔尊冷声道:“人族虽然低微,可他们七情六欲最盛,精血也最滋养。小鹿,我视你为孩子,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阻挡我。”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能阻挡魔尊。”鹿鸣自嘲的笑了声,他若有能力阻挡,就不会眼看着魔尊从一丝微弱魂魄,壮大到如今这副势如破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