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看病啊!”鹿鸣险些跟郎中急了眼,拉着澜止道,“他不会看我们就换一个。”
镇子上的郎中几乎让鹿鸣问了个遍,都诊不出澜止的病。澜止拉住鹿鸣:“不必再看了。”
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为何不看了!既然人间治不了你的病,就找妖医!天上地下,总有人能看得了!”
澜止陡然生出一阵心疼来,想抱一抱鹿鸣。
鹿鸣逼视地问澜止:“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回事。”
澜止不愿说。他曾向天许下宏愿,甘愿碎尽金佛身,死于寿未终,祭献天地,不入轮回。
只是他没想到会如此短命,本以为还能再多几年。
鹿鸣着急道:“你到此刻还要瞒我!”
澜止含糊道:“许是,天要惩罚我。”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鹿鸣定定道,“我去找大榕树,让他为你请妖界最好的妖医来。”
鹿鸣心里挂着这件事,吃喝不下,连夜去妖界找榕树求问妖医住处,将妖医带来给澜止治病。
妖医是株百灵草,身上穿着泥土色的衣裳,头发蓬乱如杂草,乍看过去不干不净像个叫花子,但大榕树说这人看病颇有本事,鹿鸣便去请。
百灵草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动弹,鹿鸣懒得废话,直接将人绑了扛来。
“就是他?”百灵草指指澜止。
“是他,快看。”鹿鸣威胁道,“你不拿出看家本事来看病,我薅秃你的叶子,废尽你的道行!”
百灵草一噎:“你你,你好不讲理!”
“你瞧我讲不讲。”鹿鸣指间并起佛光来。
百灵草一蔫吧,用手敲了敲桌子,没好气的对澜止道:“你把手放过来啊!”
澜止将手腕伸过去,百灵草试着脉,脸色却逐渐变了,像是怕试错了,又重新试了一遍,对鹿鸣摇头道:“他的病治不好。”
“为何?!”
百灵草指了指头顶的天:“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除非天要他好,否则药石无医,只能等死喽。”
“你……”鹿鸣攥起拳来就要揍他。
澜止将鹿鸣拦下:“罢了,咳,他说得也没错。”
百灵草诊完,冲鹿鸣哼的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鹿鸣颓然坐下,药石无医……可澜止才三十几岁,他们也不过才在一起住了十二年。
这天晚上,澜止闻见一股熬药的苦味,循着找到疱房,竟见鹿鸣挽了袖子,从自己手臂上削了一块薄肉下来,当成药引放进了药里。
鹿鸣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往外冒血,澜止惊怒难言,赶紧找了纱布给鹿鸣止血包扎。
澜止眼里隐有怒意:“你这做什么,难道你以后要日日削一块肉给我?!”
“那又如何。若能医好你,我日日削下一块又如何!”
两个人都赤着眼,相对而视。
“你……”澜止所有的话在瞧见鹿鸣眼眶红了的那一刻,通通说不出了。
澜止心疼的把鹿鸣抱进怀里,用手指去擦鹿鸣的眼泪,他好久没见鹿鸣哭过了,乍然一哭,把他心疼的不得了。
“不哭。”澜止温声细语的哄他道,“我现在不是还活着么。”
“可我怕你会死。”鹿鸣把熬煮好的汤药递给澜止,“你喝了试试,万一真的有用呢。”
澜止垂眸看着那碗汤药,色泽如血,里面是鹿鸣的血肉:“你让我如何能喝得下去。”
“他们都说灵鹿的肉能治百病,解百毒,万一你喝下就好了呢。”鹿鸣眼睛湿漉漉的哀求他。
澜止不想把他这点希望泯灭,两眼一闭把药灌了下去。
鹿鸣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每天以灵鹿肉为药引给澜止煎药,祈祷澜止能好起来,但这日午后,澜止还是咳出了血迹。
刺目鲜红的血迹染在素白的方巾上。
澜止将染血的方巾团进手掌,不让他多看,心疼的叮嘱道:“你瞧见了,喝再多都没有用处,不要再伤自己了。”
“为何会如此……”鹿鸣颓然无措,真的药石无医。
“没事,我一年半载还死不掉的,还有数百日的光阴可以消磨。”澜止对鹿鸣张开怀抱,让鹿鸣坐进他怀里,浅笑道,
“我看见了阿炎来的信,说他们如今已经安顿下来了,映之还生了一只小灵鹿,是个男孩子,等着映之身体恢复好了,孩子再长大一点,就带回来给你看。”
“等阿炎回来了,你可得给小灵鹿准备份厚实的礼物。”
澜止温柔的跟鹿鸣说着话,他嗓音本就低沉,喃喃细语好似在哄孩子。
鹿鸣眼睛湿漉漉的,忽道:“澜止。”
“嗯?”
“你若死了,下一世我会去寻你。”
澜止沉了一下,可他立誓不入轮回,没有来世了。
但他不想让鹿鸣连这一分希望都没有,应道:“好。”
鹿鸣将眼泪蹭到澜止衣裳上:“你下一世还会喜欢我吗。”
“会。”澜止把下巴抵在鹿鸣身上想了想,“若你不放心,我写一份婚书给你,下一世你带着婚书来寻我,免得我不认账,这样如何?”
澜止握着鹿鸣的手:“做完婚书,我们还应喝一杯合卺酒。阿炎成婚的时候我就在想,我都不曾跟你举行过那般隆重的典礼。”
“不要。”鹿鸣道,“只要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