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斯倒掉杯中的酒,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有谁教过他。
号角长鸣,他正收起过于厚重披风,策马打算度过城前的古桥。
发觉黛黛还站在马下,她身着铠甲,捧着一套崭新的战袍。
“请穿这个吧,殿下。”
爱洛斯的目光从她认真的神情上移开,去看那件细致、崭新,又并不繁复的战袍。
“哪里来的?”
“是乌列尔大人之前送您的。”
爱洛斯笑了,乌列尔从前的准备可真多。
只是那天之后舅母送来了许多次特殊药剂,爱洛斯没想到她也是炼金术士,可喝了几天,都没有任何效果。
他完全想不起来。
晴日下,他看到那衣衫扣子上的金色闪了闪。
爱洛斯不由心神震动。
他本打算打算让黛黛先收好的,话到唇边却整个人静了下来。
……“我叫乌列尔,您不记得了?”
……“骗您的,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啊,爱洛斯殿下。”
……“那就请赏光与我跳一支舞吧。”
……“离我太远显得您胆怯了。”
……“很荣幸做殿下的骑士”
……“……是我就不行,对吗?”
如潮水般的记忆涌进脑海,每一幕都被红发纠缠。
爱洛斯在这个空气微凉的早晨,就这样仓促地恢复了失去的记忆。
他久久怔愣在原地,他紧抓着那件衣服,忽地想到,自己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件衣服的。
他问黛黛:“我旅行回来后,是不是对乌列尔很好?”
“是的。”黛黛不会说谎,爱洛斯问,她就答了。
她等了一会儿,忽地惊讶起来。
“殿下,您……哭了?”
风吹过便看不见,但黛黛却发现了。
爱洛斯的嗓音还有一点哑,“说不定呢?我有替人流泪的坏毛病。”
那些过往的记忆,大多爱洛斯都听乌列尔描述过。
乌列尔很不会讲述,他会说得很慢,很细致。
眼下记忆恢复,像是一部从故事书脱胎的手偶剧,有一种滑稽的熟悉感。
但也有完全不同的部分。
尤其,是关于乌列尔的部分。
爱洛斯一直都很奇怪,听起来自己对乌列尔不算坏,但乌列尔为什么一直不曾安心。
现在他知道了。
他从来就没有对乌列尔好过。
歌加林关于他们失忆的那一句,竟然没有说谎。
爱洛斯待人温柔,但不愿意与人贴得太近
同时,他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爱洛斯很少讨厌别人。
但如果他讨厌谁,那个人最好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可是,从大哥雪缪暗中设计他与乌列尔那夜开始。
爱洛斯对乌列尔只剩下不悦,但爱洛斯又从没与人贴得那样近过,他确实只因为他认为乌列尔想要,就将自己能拿到的最高的权力给了他。
他让他做了自己的骑士。
和旁人对他并没有区别。
从乌列尔接受那刻,爱洛斯的误会就更深地延续了下去。
爱洛斯从没有哪段时光像那些日子一样,和为美人买单的卑劣贵族如出一辙。
而乌列尔,他只要能更靠近爱洛斯,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爱洛斯对乌列尔的过往一无所知,甚至他们的相遇也早已忘记。
爱洛斯遇见的人数不胜数,他说过那么多真心假意的好听话,有过那么多面包。在比武大会上帮助过谁,丢给过谁一块面包,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只是矛盾地与乌列尔绑在一起。
厌恶让他对乌列尔极尽刻薄与冷漠,但乌列尔只要流露一点点意愿,他就愿意帮助他,因为他早就把乌列尔当做了自己的乌列尔。
可事实上爱洛斯从来没有与乌列尔在一起过,他觉得乌列尔想要的,就给了,只是多余的一分一毫都没有。
乌列尔也只是冷言冷语与一点好意,照单全收。
他们克制地遇见,冷漠地对答。爱洛斯为他做了药,却连他送的礼物都没有打开。
也没有在他出征时,礼节外对他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去送过他。
爱洛斯知道自己会有一个王后,他打了一枚戒指,但是也没有给他。也不知道乌列尔只是看见了,在幻想自己也可以有。
爱洛斯甚至有些发冷。
他几乎不敢想象乌列尔恢复之后,会不会对爱洛斯心灰意冷。
之所以乌列尔会有那段记忆。
是在三个月之前,乌列尔最后一次出征之际。
彼时歌加林想在爱洛斯生日之前,越过国王带走爱洛斯。
他对王城与王座不感兴趣,除了爱洛斯这个弟弟,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早就勾结西与北的众多地区,开战时是他们的势力亟需向导深入温曼的时候,歌加林要在那时利用他们。
他是最了解王宫中所有人的人,他用的方法是骗爱洛斯乌列尔失踪了。
爱洛斯当时收到密报,是乌列尔失踪的消息。
乌列尔已经失踪许多了。
爱洛斯他当时虽然不悦,但还是跑去边地救他了。
他以旅行的名义,实则是去想办法找乌列尔。
歌加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爱洛斯引入陷阱。
却在边境被乌列尔的探查小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