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列尔仍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甚至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白白努力了这么久,早知道,可以慢悠悠地来。”爱洛斯望着他,继续道。
爱洛斯很少使用这种语气,也不爱说这种让人不悦的丧气话。
他是故意的。
他可是等待着乌列尔直言自己的心事,一天都没成功。
乌列尔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或气恼,“是我太慢了,你累吗?”
他认真地发问,拿出水来给他喝。
爱洛斯气闷却又想笑,尽管被遮盖光线薄薄纱布笼盖,但他知道,乌列尔生着一双无怨无悔的眼睛。
好像对他,他都都不会生气。
爱洛斯的确口渴,他伸手去接,那只皮质水壶就从乌列尔手里掉在了地上。
大街小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掉了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事。
乌列尔迟疑一下,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爱洛斯看到他发抖的指尖。
“乌列尔,你到底在做什么?”
“抱歉……”
“不。”
爱洛斯看得出来,乌列尔只是在等待身体从不适中缓过来,爱洛斯根本不在意水,不在意路程,他不明白的是执着的乌列尔。
“我是说,如果一直以来,你都是为了初见时那一块面包。我觉得你误会了,你根本用不着这样。”
乌列尔像是没有听懂,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块面包而已,我会给你,也会给其他人,其他人也同样会给你。活下去本就是你应得的,乌列尔,你是温曼的孩子……是温曼欠你的……”
爱洛斯将话说出来,隐约感到一些别离般的不舍。说得这样清楚,他多半要失去乌列尔的。
乌列尔像是终于理解,他的唇碰了碰,什么都没答出来。
夕阳将整个小镇照得粉红。
爱洛斯重新接过那壶水,遗憾但轻松地补充:“我没那么重要。反而是你,身体不舒服没必要对谁隐瞒。”
爱洛斯没喝到水。
因为他的手腕猛然被握住了。
乌列尔的手仍旧有力,将他抓得很牢。
“那只是个故事。”
乌列尔的声音有些哑。
他向爱洛斯解释着:“没有那块面包我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等着杀死我的不止饥饿,它只是遇见你的契机。你帮过我的事数都数不完,可那些也都不是我的理由……我不是,不是为了任何事而在这里,只是为你。”
乌列尔颓然地松开手,“你可以允许你重要么?如果不行,至少……不必再管我了。“
他根本不用抓紧爱洛斯,爱洛斯早被这话语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姐姐、哥哥,买支花吧,送了花就不吵架了。”小姑娘只到他腰高,拎着个篮子,里面都是新鲜的紫番红花。
爱洛斯盯着那薄薄的花瓣出神,他希望花瓣是凉的,因为他的心脏正发烫。
乌列尔已经将银币给到女孩手里。
他拎了那一篮花,递到爱洛斯面前。
“我说的都是实话,殿下。你问我的状况,我是确实有些累了,今晚可不可以先休息?”
爱洛斯第一次主动听到乌列尔提出这样的请求。
他等乌列尔说出自己的想要的,等了一整天,或者更久。
现在,他完全知道了。
各种意义上的。
他好奇自己要是拒绝,乌列尔会不会就这样拖着疲倦和他继续走?
但爱洛斯没有理由那么做,因为他知道结果。如果自己不同意,乌列尔怎么忍都可以。
即便此刻,乌列尔仍又看了一眼天色,再次解释道:“其实也没有特别累,只是我们今晚可能出不去温曼。”
爱洛斯便拎着篮子,与他一同走进旅馆。
听到门房称呼他时,爱洛斯才想起……谁是哥哥,谁是姐姐?
可那女孩已经跑远了。
旅馆冷清了很久的样子,但还算干净,他们住到了最大的客房。
爱洛斯将房间打量了一遍,乌列尔则掀开一旁的隔帘。
这间客房有留给随行人员的房间,乌列尔今夜多半会和他分开睡。
“我现在去休息,可以吗?”
乌列尔走进去,他的神情恹恹的,爱洛斯忍不住碰了碰乌列尔的额头,略微有些发热。
早就知道不对,爱洛斯接着就想去摸他的伤口。
乌列尔退开一步,轻轻拿下了他的手。
“没有问题,我歇一会儿就好了,只要一夜。”
“真的没事吗?”爱洛斯问。
乌列尔摇头,很乖并地钻被子里。
他应该很累了,爱洛斯打量着他,紫色的头发因为染的过多失去了一些光泽,耳饰也忘了摘。
爱洛斯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没有与乌列尔这样长久而亲密地接触过。
应该没有吧?
爱洛斯在王宫里无忧无虑,不必这样奔波,也就不知道乌列尔这么好。
爱洛斯其实搞不懂眼前这个人。
但爱洛斯不是一个会自己编故事的人,他比乌列尔想的更加摇摆不定,更加胆小。
需要乌列尔确认很多次,他才知道对方是真的无害,真的喜爱他的。
乌列尔比他勇敢。
爱洛斯替他掩好被子,回到大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