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对侍卫长的说笑完全不笑,她想了想回答爱洛斯,“乌列尔大人一直就有,从他在我面前出现开始。”
“从他出现?”不可能吧,那疤痕还能看出形状,不可能年龄太小,爱洛斯问,“是什么时候。”
“六、七年之前,他第一次,在比武大会上出现。”安娜回答。
爱洛斯明白过来,安娜与乌列尔等级不同,在那之前或许一直都没见过他。
比武大会,上一次举办,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这刚好也是他没想起来的部分。
但当他裹紧披风,刺目日光映在安娜的盔甲上,他乍然记起了六七年前那个脖颈上空无一物的少年乌列尔。
当时的自己,好像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是不记得了吧?
爱洛斯怀疑失忆前的自己一直没想起来过,那日那个意外出现的红发少年。
他和多年之后的乌列尔实在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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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太痛苦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年少的爱洛斯手里有一把黑色的扇子,纯黑,金属骨骼,却缀着温柔的珍珠。他皓白指骨握过扇柄,使它在秋末的冷风里啪地一下张开,像一朵花。
想到扇子的主人,爱洛斯忽然舍不得将它丢出去。他穿着单薄的丝绸衬衣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身边侍从开始催促他。
他回过神,最终还是将扇子丢进了燃烧的火堆里。
“去见我的母亲,告诉她,我很想她。”
爱洛斯第不知多少次没能让国王满意,他说出来的话不得体,做出来的事不得体,交上来的建议也不得体。
于是国王派他来监督焚烧先王后的遗物。
爱洛斯怀疑焚烧这些根本就不是必要的,国王在故意折磨他。
不过爱洛斯也没有空手而归,他从其中偷偷留下一只水晶八音琴盒。它晶莹剔透,会发出一段简单而灵巧的旋律。
爱洛斯拿着它,畅想着母亲不为人知的年少时光,好像她还仍然在世上。
今夜回到自己宫殿时,他带了一束薰衣草插在花瓶里。
人们都说它能助人安睡,爱洛斯希望它有效果。
他躺在床上,门窗紧闭,隔绝外面的虫鸣与鸟叫。
一个小时后,王宫里塔楼上离他最远的钟响了一下。他的思绪脱离被子在房间里游走起来,直到一小时后,钟又一次响了。
他努力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黑色,钟,又响了一次。
数到第六次的时候,他微微睡着了。
但今天的第七次钟声还没到,他就又睁开了眼睛。
一夜过去。他没有睡上哪怕一刻钟。
他睡不着。迎上晨曦窗帘透过来的光,眼睛有一点困倦的酸痛。
在那一个早晨,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明天不能再这样了。
他要解决这个问题。
说做就做。
祭坛的彩窗像神明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却又抛弃了他,爱洛斯站在绚烂的光线里想着。
脚上沿铺着白色石子的走道一直往前。
尽头就是墓地,再往前,是一片宁静无人的湖泊。
不知道那些幽灵们,晚上会不会在这里钓鱼?
爱洛斯背着一个袋子,独自走到湖水边。
这里寂静无人,只有有白骨养大的玫瑰尚未完全凋零,开的比其他地方都要红艳。
凉风阵阵,脚下土地渐趋柔软,一脚深一脚浅或许会让一个孩子觉得恐怖。
但爱洛斯一点儿也不害怕,三岁时摔倒在路上不愿爬起来,母亲说的:
“就在这条路的尽头,我一直在等你。”
十三岁的时候,或许也是一样。
在这条路的尽头,我一直在等你。
爱洛斯走完这条墓园的路,看着尽头湖泊沉静的水面。
然后,他打开了他的故事书。
这是他袋子里的其中一样东西。
那并不是一本普通的故事书,是西方的魔法画本,里面记载的一个传说故事让爱洛斯颇感兴趣。
主人公通过一个魔法仪式复活了爱人。
爱洛斯觉得值得一试。
他知道自己天真。
但是除了这件事,他已没有任何愿望。
爱洛斯照着上面的计划实施了。
“首先,你需要一副古代盔甲。”
爱洛斯继续抖抖他手里的大口袋,从里面叮叮当当倒出一副银灰色的盔甲。
这盔甲本来放在王宫的地下室,颇有来历。
听说盔甲的主人是一个牧羊的少女。
很久很久以前,牧羊少女宁静地生活在自己的家乡,王国被其他国家攻打,土地被占领,财富被掠夺,人们担惊受怕,连她养的羊都被流民们偷走了。
她关心身边的、远方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看着战火的蔓延,心急如焚。
国王软弱,手下的将军也不成气候。她的长辈从小就告诉她,想要什么,不能只是想想,也不能永远寄希望于他人,要勇敢地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于是她决定亲自去击退敌人,她路过荒凉的街道,这里每个人的愿望都是赶走敌人。赶走敌人要有最锋利的长枪,故乡的铁匠送给了她一支枪。需要结实的盾牌,人人都拿出家里最结实的器具,为她打造了一只盾牌。她要国王相信她,大家将抓到的最好的骗子派来跟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