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秦川目光凝在他安静的面容上。
他被自己伤害过,他的感情他的身体,他的家人,此刻却仍然义无反顾全部交付,是啊,路秦川心想,他在我身上真的已经支付太多太多。
“放心,不会让你亏的。”路秦川百感交集,捂住孟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路崭岩进屋,兜头罩脸映入眼帘就是这么一副拉拉扯扯你侬我侬的景象,路崭岩当头喝道:“松开,你俩给我松开。”
孟礼佯装不知所措要松开,被路秦川更加坚定地抓住,哐地一声,路崭岩狠狠推一把门,骂路秦川:“你领回来的什么人!给我滚出去!”
“爸,”路秦川指着堆一地的礼品盒子,“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现在赶人算怎么回事儿?”
“你,”路崭岩一根指头指指路秦川,又指孟礼,“你们都给我滚。”
路秦川要争辩,路崭岩又冲远远站着的严田发火:“都给我滚!”
孟礼一副说和的架势:“您有什么气冲我来就行,秦川是您亲儿子,严助理也是您的人,他俩能有什么错?”
路崭岩一口气憋在嗓子口,默念几遍“我的人、我的人”,浑黄的眼珠子在严田身上绕几圈,终于一个字没提刚刚在窗户边看见的事,只是执拗地重复:“给我滚出去。”
这档口路奶奶在里头问:“吵吵什么呢?怎么都到门口去了?”
门厅里没一个人动,全都各不相让,孟礼饶有兴味瞥一眼路崭岩,清清嗓子打破僵局:“咳咳,要不我先回去吧。”
如果说吃饭前的路崭岩还能保存风度,现在的路崭岩额头青筋乱暴,一点点的面子也维持不住,直接骂一句,骂得非常难听。
孟礼捏拳怒目而视,然而根本用不着他发作,路秦川已经阴沉着脸上前对峙:“爸你给孟礼道歉。”
路崭岩道个鬼的歉,父子俩很快一句怼一句吵起来。
孟礼旁观一会儿,看会儿热闹嘛。看得差不多他决定先告辞。
他走得很干脆,一点留恋没有,路秦川追出来,他不让路秦川跟他一起走:“你呆着吧,劝劝你爸。”
说完自己开车跑了,把战场留给父子俩。
吵去吧。
有那句“严田是您的人”,路崭岩也不会直接点明他和严田之间那么一点暧昧行径,严田本人一个屁不会放,路秦川这会儿又恨不得把心掏给他,三个人各自揣着心事乱点炮,且吵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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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路秦川决定再找自家老爹好好谈一次。
找爹之前,他决定先跟自己的好部下、好助理严田,谈谈。
仟夢顶层总裁办公室,按说严田滚瓜烂熟,但是今天走得格外慢,进去的时候路秦川已经等候多时。
“你最近有点忙吧。”路秦川意有所指。
“为工作尽责,应该的。”严田面色忧郁。
不仅忧郁,路秦川注意到此人最近无端清瘦很多,本来就不胖,现在两边脸颊简直像刀削。
呵,想必是做了亏心事,吃不下睡不着。
“h市悦晴那边怎么样?”路秦川不动声色继续问。
“已经办妥,”严田按部就班答道,“丁律的合同签署完成,持份转让的手续要等一个公正,最晚下周出。”
“你陪孟礼去签的字?”路秦川一边问一边抬抬下巴,“坐。”
“谢谢路总不用了,”严田很克制,“孟先生行程紧张,率先飞抵h市签好字,再把文件转交给我的。”
“哼,”路秦川意味不明地牵嘴角,“是啊,行程紧张到整天在家躺尸。怎么说,用得着你避嫌?”
“不敢。”严田微微垂下眼。
这俩人,从前严田陪着路秦川空降仟夢,一路披荆斩棘从无到有,也曾经是无往不利信任无间的工作拍档。
办公椅转半个圈,路秦川面向窗外的阳光露台活动活动肩颈,感慨着说:“没想到,有一天你在我的办公室能这么不自在。”
严田低沉地说:“我有负您的信任。”
“哦?怎么有负我的信任,你说说看。”
“路总何必明知故问,”严田苦笑,“我是董事长一手栽培,这一点您早有察觉。”
路秦川转回来:“是,早有察觉,但是我怎么觉着你今天格外不自然呢。”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文件夹:“或许和这份文件有关。”
说着往桌边递一递,严田没着急接,相持片刻才伸手。
文件夹里薄薄一页纸,纸上短短几行,写着近一段时间严田造访路宅的日期和时间。
“我知道,”
路秦川开场白说得足够,开始切主题,“你会说没什么稀奇,像花园路、像世斐,你都经常出入,你以前也不是没去看过我奶奶。”
严田沉默。
“但是,”路秦川直指要害,“你最近去的频次有点勤。”
严田:“将近年关,事务繁忙。”
“行,”路秦川收回文件夹,手指弹在封面,“那我把这份儿东西往我爸面前一递,跟他对对,看看他有没有吩咐过你见天上门,你看怎么样?”
严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得亏我清查监控。你进我爸书房了,”路秦川沉声问,“我猜你还动了保险箱?”
严田张张嘴,最终一个字没说缄口不语。
奇怪的是,方才还气势汹汹嘚啵嘚的路秦川也是一阵沉默,没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