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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卫凛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些混乱的悸动渐渐平复下来,凝视着她,唯余满心的怜惜。
    见她的衣裳差不多都已经被汗水打透,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卫凛缓缓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倒在榻上,出门唤仆妇来给她擦身,再换一身干爽的里衣。
    屋外夜色浓稠,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一地,沉凉如水。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也出了一身的汗,冷风穿过庭院,打在身上,直从骨头缝里透出寒意来。
    绮情褪去,心一点点冷硬下来。
    他需得找些事做,来分散掉心中那些混乱纷杂的念头。
    想着沈妙舟晚间发热,到现在还不曾用过饭,前两日的稠粥她似乎颇为喜欢,卫凛独自寻到医馆的庖厨,问灶上要了些青菜白米,细细洗净后放入砂锅,又放了些撕得细碎的熟鸡肉丝,开灶点火,煮好一锅稠稠的热粥,盛回去,吹温后,慢慢喂她吃了大半碗。
    吃完粥,又喝下半盏温水,沈妙舟身上舒服许多,在被窝里翻了翻身,寻着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地熟睡过去。
    一切忙完,已近亥末。
    月色清寒,斜斜透过窗上灯笼锦心屉,照在她柔软的额发上,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晕,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大半张精致的小脸,肌肤莹润,呼吸细细。
    卫凛守在榻前,不舍得走。
    不敢再打扰她的生活,便只能顶着一张假面,远远望着。今夜的亲近和相处像是偷来的,珍贵得不会再有。
    直到天色渐明,朝曦初上,不能再多留,见沈妙舟仍睡得安稳,卫凛伸手拉起滑落的薄被,给她掖好被角,想碰一碰她的脸,终究还是怕惊醒了她,慢慢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起身走出屋子。
    回到后堂,青松见卫凛神色有些疲累,脸色微微发白,忙去问仆役要了桶热水,好让他擦身换药。
    卫凛身上的刀伤还不曾完全结痂,不便沐浴,只能用巾帕沾了水,仔细清理后再敷上新药,用细布包扎。
    “大同战况如何了?”他问。
    青松道:“收来的线报称眼下还在僵持,不过大同兵精粮足,又从京营调派了大军支援,主子放心,依我看,这鞑子撑不了多久。”
    卫凛颔首。
    缠好细布,他将染了血的湿帕搭到面盆架上,一边净手,一边问道:“长廷那边可有消息送来?”
    “昨夜递来的信,”青松点头应是,取来干净的里衣递过去,压低声音道:“按主子的吩咐,长廷哥和玄午已经回了京师,京中一切如常,只是那位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彻底解了璟王的圈禁,要他前去侍疾。”
    卫凛垂眸,淡淡嗯了一声,从青松手中接过里衣。
    青松不再多言,端着盛水的面盆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他一人。
    天色渐亮,淡金色的日光透过绵竹窗纸,在他的侧脸落下一片花菱交错的明亮光斑。
    可他周身不觉一丝暖意。
    若是一切顺利,京中变故将起,只待确保她平安无碍,他便需得尽快返京,此一别,只怕是……
    卫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展开里衣,缓缓披上。
    院外忽然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卫凛眉心一拧。
    不待他掩上衣襟,屋门猛地被人推开,天光骤然涌入,屋内霎时一片大亮。
    “卫澄冰!”
    身后,一道微微发哑、犹带着喘息,却无比笃定的清喝响起。
    卫凛身形猛地一僵,攥着衣带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连呼吸也凝滞住。
    是她。
    可是,她怎么来了?
    “卫凛,昨晚,我听见你唤我了。”沈妙舟开口,声音里带了细微的颤抖,“我还闻到了,你素来用的那种伤药的药味。”
    “卫凛,我知道是你。”
    “你别想抵赖。”
    冷风簌簌卷过长廊,檐角铁马叮铃作响。
    卫凛喉结滚动了下,好半晌,缓缓转过身来,抬起黑漆漆的眸子,望向眼前的少女。
    她就站在屋外,左手紧紧捏着门框,脸色苍白,却眉眼清亮,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执拗地与他对视。
    卫凛神色平静,心头却恍如骇浪拍岸。
    她是这样好的姑娘。
    爱恨都分明。
    她顶着风雪折返,听闻战事也要回去寻他,睡梦中还念着他的名字。
    这让他如何不生出妄念?!
    他不是圣人。
    他也有那些卑劣扭曲、阴暗见不得人的私欲,明知前路万丈深渊,却依然沉沦,想留下她,想得要发疯。
    哪怕不得长久,也要伴他一日是一日,伴他一刻是一刻。
    除了他身边,哪里都别去。
    心底无数暗潮汹涌,疯狂撕扯,可再开口,仍旧是沈还的沙哑声线,平静中透着疏离冷硬。
    “你认错人了。”
    “骗子!”沈妙舟扬起下巴,看着那张带着伤疤的陌生面容,眼圈泛红,“到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
    “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是你拼着命,用自己的血救了我爹爹。”
    “我在庆阳见到崔缜了,他还活着。”
    “我知道你就是卫家二郎,和萧旭父子是死仇,你保下萧旭,其实是想挑动事端,为十年前卫家满门的冤屈报仇,甚至不惜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对不对?”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说到最后,话音里却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