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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瓦剌兵在声嘶力竭地吼叫,人影憧憧,落雪纷扬,刀光火光渐渐重叠,模糊。
    沈妙舟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在远离自己。
    似乎有人在叫她,渺渺远远,听不真切。
    ……是援兵到了么?
    太好了。
    沈妙舟心神松下,一直撑着的那口气散了大半,许是失血的缘故,眼皮一时沉如千斤,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
    残存的些微意识中,她似乎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她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顺着力道靠在那人的怀里。
    脸颊贴上一片冰凉的衣襟,衣下的胸膛似乎在微微发抖。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在意识渐渐消失前,她脑中还是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卫凛,是你么?
    “卫凛……”
    鼻头忽然发酸,忍不住地泛起委屈,一滴清泪顺着眼尾滑入鬓间,沈妙舟喃喃了一声,动静微若蚊呐。
    这声音落在厮杀呼喊和兵刃相击的混乱嘈杂中,有如细针入海,瞬间便被淹没殆尽,可身下的手臂却好似有一瞬的微收,只是她还来不及分辨清楚,便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
    沈妙舟一直昏睡着,意识浮浮沉沉,混沌中不知身在何处。
    似乎半途醒了一回,浑身哪里都疼得要命,她想张口要水喝,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正愈发难受,唇边忽地一凉,有人轻轻托着她的头,将水喂了过来。
    水温正好,不凉不热,半梦半醒间,她就着那人的手喝了几口,身上总算好受一些,复又陷入昏睡。
    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迷迷糊糊中,有人从后托起她的身子,将她圈在怀里,慢慢地喂她吃粥。
    那粥熬得软糯,吞咽起来并不费力,里面似乎还放了些糖,舌尖一抿,带着淡淡的甜味。她没有抗拒,乖乖地由着那人喂下了大半碗。
    因着身上有伤,沈妙舟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热,直到几日后才彻底退了烧,清醒过来。
    醒来时天色还未大亮,室内光线杳杳冥冥,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影影绰绰地,她看见不远处的桌案前,有一人正背对着床榻,提壶往建盏里添茶。
    那道背影劲瘦颀长,看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子。
    沈妙舟心口骤然一紧,想也没想,脱口唤道:“卫凛!”
    那人听见声音,提壶添茶的动作一顿。
    话一出口,她倒是暗暗有些懊恼,自己真是糊涂了,卫凛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瞧着那人没有作声,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冥冥中有种直觉,让她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就是他呢?
    心头砰砰直跳,屋内光线昏昧朦胧,更像是做梦一样,沈妙舟无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试探着问:“卫凛,是你么?”
    那人放下茶壶,缓缓转过身来。
    日光透过窗隙,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左颊上甚至还覆着两道烧伤似的疤痕,看上去颇有些骇人。
    ……果真不是卫凛。
    沈妙舟怔了怔,随即数不清的失望懊丧涌了上来,呼吸间牵拉得右臂伤处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抬起左手去按了一下。
    那人走近,止住她的动作,“你伤处未愈,莫要乱动。”
    音色嘶哑粗粝,像是□□糙的砂石打磨过一样,听起来很是陌生。
    可他的掌心却微微发凉,那温度让她熟悉至极。
    心底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下去,只觉得自己多半是烧糊涂了,简直异想天开。
    沈妙舟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他:“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是恩公救了我么?”
    那人答道:“此处是兴德县内的医馆,前几日瓦剌夜袭,城中但凡受了伤还活着的百姓,大都暂且安置在这里,白日里会有药童过来送药,你安心养伤便是。”
    提起瓦剌夜袭,沈妙舟心中不由一沉,忙追问道:“恩公可知局势如何了?偏头关守住了么?”
    那人看她一眼,点头,“那晚宁川卫的精兵及时赶到,将瓦剌前锋斩了大半,眼下城内还算得上太平,偏头关方向暂无异动。”
    听到这个消息,沈妙舟终于松了一口气,想来柳七已将消息送到了,只要守军有所警戒,便是瓦剌再来突袭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心神放松下来,一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换过,不是她原本穿着的那件曳撒,倒像是寻常女子的袄裙。
    呆了呆,沈妙舟的耳根霎时烧起来,也不知是谁给她换的衣裳,虽说治伤情急,医者父母心,可若是让个陌生男子给她更衣,难免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
    那人似是看出她的窘意,平静地解释道:“伤患太多,医馆人手不够,我只给你处理了刀伤,更衣喂药这些琐事都是城中的幸存妇人来做,你身上这衣衫,也是她们由家中拿来。”
    原是这样,沈妙舟暗暗放下心来,仰起脸冲他一笑,问:“不知恩公怎么称呼呀?”
    那人沉默一瞬,动了动唇,哑声道:“姓沈。”
    “沈还。”
    好巧,竟和她是同姓呢。
    “原来是沈大哥。”
    沈妙舟笑盈盈地唤了一声,想着他给自己治伤的恩情,心中很是感激,向他道了谢,便想要起身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