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江殷揽着江殴的肩膀小小声说:“儿子啊,今天的事情,就别告诉你母妃了,爹错了,爹真的错了!爹今天确实不该偷偷溜出来。”
江殴垂眸喝茶,不说话,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样子。
江殷看着江殴这副淡然清冷的模样,俨然就是第二个陆玖!他心里长叹一声,他江殷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前半生被妻子锁死,后半生还要再被儿子锁死,到底他是爹还是江殴是爹啊!!
“大哥,你看爹都这么诚恳的认错了,就别告诉娘了……”江忱也在一旁帮着父亲求情。
江殴却是毫不客气,一记冰冷的眼神淡淡扫过去:“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这下,江忱也只能乖乖闭紧嘴巴,无辜地给江殷投去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
“殴哥儿啊……”江殷还想再打温情牌。
“父亲。”江殴放下茶杯,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话,转过一双墨玉眸子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您真的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江殷干笑:“……不,不就是偷偷出来玩吗?”以前他也不是没干过……
江殴显然听出了他话之外隐藏的那句话,雏凤眼一抬,眸光冰凌凌地望着他,声音浸透在满堂喝彩当中,轻声沉稳道:“从前您是亲王,出来玩也好逛也好,没人会阻拦您,现在太上皇退位,过几日您就要登基了,难道还能和从前一样吗?礼部的人过来送冕服却找不到您人,都快急哭了,母亲没办法才派我出来寻您,否则您以为,我很闲吗?天天没事就来抓您?”
江殷汗颜:“这个……”
江殴冷淡道:“其二,您自己出来玩,我做儿子也不能教训您。”
江殷苦笑。这能不能的,你不也已经训了吗?
“但是,您不能带着阿忱和希音一块出来胡闹,尤其是希音!”江殴满脸的古板老成,继续说教,“希音才三岁,且还是女儿家,您整天带着她疯跑,数九寒冬若是感染了风寒,您该怎么像母亲交代?”
原本在埋头吃小核桃的江希音抬起头来,两腮装得鼓鼓的,像是一只小松鼠。她天真地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看哥哥:“那希音不感染风寒就可以跟爹出去玩吗?”
江殴看着小妹,严肃道:“不感染风寒也不行,御街上什么人都有,不安全。”
“哦……”江希音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继续吃小核桃。
江殴的眼底有些不忍,小少年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浅浅的珊瑚红,紧接着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但跟着我的话,就另说。”
江希音一双重新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猛地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哥哥。
看见妹妹的双颊上重新浮现笑容,江殴脸上的神色方才和煦了一些,但是看向父亲江殷和弟弟江忱的时候,那张脸又降回冰点。
江殴站起身,看向父亲,挑眉问道:“现在可以回府了么?”
江殷哪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整个家里的位序,陆玖第一,江希音第二,江殴第三,江忱第四,他垫底。
“可以……可以……”江殷干笑两声。
江殴顺手牵了江希音的小手,率先一步朝着酒楼的门外走,而后,江殷与江忱父子二人败军之将一般,亦跟在前方兄妹二人的身后走去。
江忱忍不住小声抱怨:“爹,你在家中的地位,也太低了……”
江殷瞪他一眼,抬手往小儿子头上捶一个暴栗:“你还不是一样?半斤对八两,你还有脸说你爹我?”
江忱捂着头,哀怨地看了江殷一眼,却什么也不敢说。
没过多久,守在会仙酒楼门前的下人们便见到,自家的主子乖乖地跟在自家的小主子身后出来。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默默赞许道——
要治王爷,果然还是要靠世子啊!
*
齐王府里已经乱翻了天,江殷带着孩子们跨进正厅的时候,礼部尚书、司礼监、钦天监等一众大臣们都快急疯了,就差抱着陆玖的大腿哭出声。
陆玖端坐在上首主位上,与身旁并肩而坐的华阳喝茶谈笑,全然没有一点忧虑的神色,见到江殴带着江殷进来,她才眉梢一动,对着底下一众痛哭流涕的大臣们道:“我不是说了么?世子已经去找了,马上就能找到。看,人这不是带回来了?”
大臣们长叹掩涕,转过头来,见到云淡风轻走进来的未来皇帝,一个个如蒙大赦,连忙围上去,毕恭毕敬地跟江殷交代登基大典的准备事宜,你方唱罢我登台,简直快把江殷闹得眼冒金星。
陆玖带着孩子们在一旁喝茶吃点心,悠然闲适。
华阳公主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笑叹:“真是没想到,从前放荡不羁的江殷江元朗,现在也会有被自家儿子管得服服帖帖的一天。”
江殴把妹妹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喂她吃凤梨酥,小嘴边上弄脏一点都要用绢帕擦干净。他听见这话忍不住抬起眉眼来,谦和一笑:“外曾祖母夸赞,外重孙不敢承受。”
华阳赞许地看着江殴:“殴哥儿少年沉稳,将来说不定比他父亲还靠谱呢。”
陆玖侧眸过去,看着优秀的长子,又看了一眼长子身侧歪着身子坐没坐相的次子,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殴哥儿一向不用我操心,家里许多事情他都能帮我主持,我只希望,忱哥儿将来能够像他哥哥几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