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陆玖一言未发地静静听着江殷与刘九月对话,自始至终不曾开口插话。
她其实预料到了刘九月要说什么,但面对面听见她向江殷表达心意的新时候,她的眉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到这一刻,陆玖才真正感受到,江殷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背后甩也甩不掉的少年郎君,而是成为了京师当中万千少女们倾慕的少年将军,有无数的女子的目光都汇集在他的身上。
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莫名地有些不甘心,像是嘴里含了一颗乌梅,发酸得令人咋舌难受。
同为女子,她确切地能够感受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刘九月,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着江殷,一看到他,她的整个眼睛都在发光。
原本站在刘九月背后的那些贵女们不知何时已经慢慢聚拢了上来,在不知不觉间隔开了陆玖与江殷。
等待陆玖发觉的时候,江殷已经站在了人群围绕之中,而她自己则被人群阻隔在外,只能远远地瞧着站在众人目光焦点下的他。
恰如二人中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陆玖曾经那么迫切地希望他成长起来,慢慢变好,可是到他真正改变成长的这一天,她又不希望他太耀眼地出现在人前,只想一个人独占他的好,独占他所有的视线。
江殷站在人群当中,目光却是笔直地看向人群外的陆玖,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瞬间的恍惚。
围在他身旁的贵女们见江殷分神,不肯回应刘九月的心意,便拼命地替自己的朋友说话:“世子,我们九九这么漂亮,又这么善良,你若是不肯回答她的心意,就是伤了一个好女子的心。”
“是啊世子,我们九九自从上次在莲清宫见到你之后,就对你一眼钟情,她身边的追求者可是如过江之鲫,你要是不珍惜她,你必然会后悔的!”
“世子,你就答应九月吧。”
看着身旁的朋友们热切替自己询问江殷回答,刘九月羞涩的眼底透露出几分感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而后从自己的袖口里取出了一个绣品,扬起脸,轻轻垫脚,羞答答地递给江殷。
陆玖站在外,看得真真的,那是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也是双面绣,且针脚不亚于她的手艺。
刘九月将荷包举上江殷的面前,抿嘴低柔地笑道:“上次在莲清宫的时候,见到世子殿下随身佩戴的荷包早已经破损了,所以我便用了好几天的工夫,特意挑选了江南最好的布料和丝线,给殿下绣出这个荷包,希望能够世子能够接受,将它随身佩戴,也算是小女的一点心意。”
江殷的身侧那个荷包,还是三年前他十七岁生辰的时候陆玖送给他的那个,因为经火烧毁,随身佩戴非常不便,于是后来他临别北上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个新的送到他的手里,却没想到他还是一直佩戴着她初次送给他的那枚破损的荷包。
一个被火烧毁的破荷包,他还巴巴地带了这些年,的确早应该换新了。
陆玖看着刘九月递过去的荷包,心下微沉,等待江殷做出选择。
“殿下,我们九九的绣工那可是京师有名的出色,曾经有教习娘子说了,我们九九做的荷包比江南最好绣娘做的还要好上几分,你就收下吧。”
有人嫌弃道:“是啊殿下,您看您随身携带的那个荷包,早已经是三年前的款式,如今早已经不时兴了,且它还这么破破烂烂的,待在身上简直有失身份,还是我们九九做得好。”
听着身旁人的话语,江殷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悬着的那个旧荷包。
因为随身佩戴得久了,连它上面哪一处绣了怎样的花纹,他都能够轻易熟悉地知道。
上面曲曲折折的被烧毁的痕迹都还在,而且因为常年抚摸而变得光滑平整,可见佩戴的主人时常拿着它把玩,十分爱惜。
他转头看向眼前刘九月递过来的新荷包,款式模样无不是当下凤鸣最流行的,且用料费心,一看就知道精工细作而出。
“刘姑娘,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江殷沉思片刻,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刘九月的眼睛一时亮起,而身旁陆玖几乎是忍不住地颤了一下身子,本能地抓紧了手心,以手心的痛楚维持了表面的冷静。
但还没等刘九月欣喜笑出声,江殷却转头微笑地看向了站在人群外的陆玖,眼神坚定而执着:“只是这样好的荷包不应该送给我,应该送给值得的人,我的身边已经有人能够替我做这样的针线,她做得很好,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喜欢的样子。所以,刘姑娘,恕我不能接受。”
刘九月眼底的炙热欣喜一瞬间如若被一盆冷水浇淋,滋滋地冒出一把惨淡的残烟。
而身侧接收到江殷真挚目光的陆玖,心底却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升起了一盆火,直把她的心和眼照亮。
哪怕他站在了人群里,他的眼睛却也永远只会望向人群之外的她一人。
刘九月捧着荷包的手颤颤收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殷,眼底唯余失望。
周围她的朋友们连忙簇拥住她,这些贵女们皆认为刘九月好似受到了欺负,于是便愤愤不平地开口:“世子,我们九月是好心,你身上的那个破荷包都已经烂成这样了,什么东西都装不下,为何不肯接受九月的荷包?”
江殷瞥了一眼那名说话的少女,摸了摸自己腰间悬挂着的荷包,笑道:“我不肯换下这个荷包,是因为我喜欢这个荷包,哪怕它破破烂烂的,我也喜欢。且这个荷包是我喜欢的人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就算是破破烂烂,也无比珍贵,我不想换下。所以,哪怕别人做的东西再好,我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