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茶水入肚,闻姝好似回过魂来,眼珠子茫然地转了转,猛地从沈翊怀中站了起来,“兰嬷嬷,嬷嬷怎么样了?”
沈翊愁眉紧锁,拉着她的胳膊,“太医还在救治,再等等。”
闻姝回眸,眼角的泪又落了下来,“四哥,怎么办,我害怕。”
她这辈子最亲的就是兰嬷嬷,是兰嬷嬷养大了她,护着她,犹如亲生母亲,即便她知道兰嬷嬷的病情无法好转,迟早有一日会离开她,可她没办法接受兰嬷嬷是因为她而死。
“我陪着你。”沈翊搂着她,将人扣在怀中,源源不断的给闻姝传递了身上的暖意,他没有见兰嬷嬷的伤势,也不好判断,现下任何口头的安慰都没了用处,只剩下陪伴。
闻姝手里攥着沈翊胸前的衣裳,把华美的锦袍抓得皱巴巴,加快的心跳始终没法慢下来,她紧张到说不出话,眼前眩晕,若非被沈翊抱着,连站稳都做不到。
心跳声犹如铜壶滴漏,一下又一下,无限拉长了等待的时间。
“吱呀——”直到房门被打开,闻姝好似被拨动了身后机关的木偶,突然惊醒,挣开沈翊跑了过去,“成太医,兰嬷嬷如何了?”
沈翊快步跟了过来,仍旧半揽住闻姝的肩,“兰嬷嬷伤势重吗?”
成太医手上还有血,叹着气摇了摇头,“匕首虽未伤及心肺,但老夫人年纪大了,又一直病着,身体虚弱,只怕是……”
要是伤到了心口,兰嬷嬷已经去了。
年轻力壮的沈翊当初中箭都那么凶险,养了几个月才好全,更何况是久病缠身的兰嬷嬷。
“怎么会这样……”闻姝的膝盖一软,身子往下坠,好在被沈翊捞了一把才没叫她摔倒。
“成太医,没有法子了吗?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沈翊知道兰嬷嬷是闻姝最大的寄托,她现下的心情,和当初自己在火海诀别母亲是一样的。
刘大夫也出来了,“王爷,王妃,这并非药材的问题,老朽一直照料老夫人的身体,老夫人本就大限将至,这又中了匕首,失血过多,恐怕、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刘大夫都有些难以开口,毕竟照料了兰嬷嬷不短的时间,也有几分感情。
闻姝听到“一两日”,浑身血液上涌,脑袋好似被惊雷炸过,身子发软,直挺挺往下倒,瞬间失去意识。
“姝儿!”
“王妃!”
闻姝一晕,王府鸡飞狗跳,顿时纷乱了起来,人心惶惶,再不见半点笑脸。
成太医给看过,说是气急攻心,喝了药,睡一会就能醒来,沈翊就一直守在床前,握着闻姝的手,手指始终搭在闻姝的腕间,触摸到她跳动的脉搏才能安心。
太医说睡一会就能醒,可闻姝却迟迟没有醒来,她被困在梦境中了,无边的血海,艳丽的荆棘花,似长了眼睛一般将闻姝捆得动弹不得。
而兰嬷嬷下半身陷入血海中,还在继续下陷,鲜血染成的海没过了兰嬷嬷的腰腹、胸膛、脖颈……
闻姝全力挣扎,荆棘刺破了她的皮肉,荆棘种子在她心口落地生根,破壳而出,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想喊“兰嬷嬷”,可是嘴巴像是被黏住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直到兰嬷嬷那双注视着闻姝的慈爱的眼眸也被血色吞噬。
闻姝终于拼尽全力呼喊出声:“兰嬷嬷——”
守在床沿的沈翊第一时间起身去看她,“姝儿,你醒了?”
闻姝睁开眼,眼里一片血红,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呆呆的许久都没反应。
“姝儿,说句话。”沈翊被她这副样子吓着了,拍着她的脸颊,用了点力捏了下她柔软的耳垂。
闻姝感受到疼痛才缓缓回过神,翻身坐了起来,拉着沈翊的胳膊急切地问:“兰嬷嬷呢?”
听见她说话,沈翊才松了手,“兰嬷嬷还在昏睡着,你昏迷了两个时辰,终于醒了。”
“我要去看兰嬷嬷。”闻姝二话不说下了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姝儿,穿上外衣。”沈翊拉住她,强硬地将她摁在床沿,拿过衣裳给她穿好,又蹲下去穿上鞋。
这时月露敲了敲门,“王爷,王妃醒了吗?兰嬷嬷醒了,想见王妃。”
闻姝登时站了起来,“我就来。”
她说出口的话没有想象中那么响亮,嘶哑低沉,以致于闻姝都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喉咙。
沈翊连忙端了盏茶水过来,“喝点,才好和兰嬷嬷说话。”
闻姝喝了一大口,然后提裙跑着去了兰嬷嬷的院子里。
沈翊连茶盏都来不及放,只能随手搁在凳子上,跟了出去。
闻姝很久没有跑得这样快,不顾及任何的礼数、教养、规矩,她就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别让兰嬷嬷空等着她。
沈翊跟在后面也没劝,只是时刻注意她的脚下,在她即将要摔倒的时候伸手扶一把。
兰夏守在门口,瞧见闻姝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王妃,她在等你,进去吧。”
“呼……呼……”闻姝因为跑来的,急促地呼吸着,面颊绯红,看起来气色好了一点,实则心里头早已崩塌成了一片荒芜。
闻姝喘匀气,固执地问兰夏,“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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