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汉,阿罗汉,色无定相乃至涅槃亦无定相,混沌生妄相,妄相生混沌,又该如何涅槃?阿罗汉,阿罗汉,我该怎么办?”
一声声哀叹直叹进人心底,焦棠正准备随他大大吐出一口气,忽然喉咙哑了,一只手钳住她的口鼻,那口气硬生生被压回肺里。
陡然间,大殿幻化而去,喧哗的水声让她重回人间。
焦棠额发结霜,好像从极寒之地走了一圈回来,如果刚才那口气她叹出去,估计就将活暖的生气都叹掉了。
身后的人放开她,她喘着气回头看,肖长渊皱着眉,满脸倦容。
肖长渊开口,沉重地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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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长渊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到了一间很宽敞的屋子。屋内沉淀着一股潮湿的草木香气。
潮湿来自屋外瀑流氤氲的水汽,草味来自堆积在玻璃柜里的陈年档案,木味则来自建筑里大大小小的木作。
他觉得亲切至极,无意识地滚下两行泪,泪眼模糊中,有一张扭曲的脸印在玻璃柜上。
他又哭又惊,发现原来有一个人站在柜子后面查阅资料,脸透过玻璃折射,才变得扭曲。
他没来由地认为这个人一定活得很痛苦,因为他看见青白的脖子上有两道很深的红痕,渗着细密的血珠。
纸张被翻得哗哗响,扭曲的眼珠子快速地转动,转着转着突然不动了,死死地瞪向玻璃后。
肖长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弯折过的双瞳聚焦的地方,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肖长渊毛骨悚然,立即返身冲出屋子,屋外稀里哗啦地下雨,扭曲的人影紧随背后,他跑得太晃了,脚下湿滑,失衡跌坐在泥坑中。
大团黑影笼罩而下,他恍惚见到一头似猫非猫的野兽跳到他的头顶,接着,他的身体连带意识沉入泥里。
当他挣扎爬起来时候,远处有一座宝殿,云雾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爬阶。于是,肖长渊追了上去。
进了大殿,他看见有一名释子正在给神像装饰眼睛。
每一尊神像添上两笔之后,立即有了神气,他不自觉又滚下泪珠,心头泛起莫名的、无底洞的痛苦。
释子站起身,没有回头,极重地叹息了一声,念道:“阿罗汉,阿罗汉,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念完,释子忽然说句:“救救她。”
肖长渊没明白释子的意思,身体一轻,神宁气缓,清醒过来时人站在了汀水榭的前面。然后他一眼就看见焦棠出神地站在那里,水榭三楼一尊无目神像正对她“招手”。
肖长渊三步并两步,立即冲上去把焦棠口鼻捂住,这招叫做“封三要”,防止灵魂出窍。倒是学之焦棠,施之焦棠。
焦棠干巴巴笑:“你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关键时候还懂得封我三要。”
肖长渊想笑,但两颊还湿漉漉,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
焦棠问他不是和周寻音在一起吗?
肖长渊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很重,靠在太极台边想打个盹,结果就睡着了。
难道也是神像捣鬼?
焦棠点了点水榭三楼那尊无目神像,不怀好意招呼肖长渊。“走,去把它砸了。”
她倒要看看何方妖孽居然这么没底线!
第89章 火灾谜底
踢开汀水榭的大门,门内灯火通明,二楼浴室里正传出顾景方愉快、难听的江南小调。
焦棠与肖长渊对视一眼,穿过一楼会客厅,悄步爬上二楼,二楼是卧室,散乱着顾景方带来的行李。两人又沿木梯爬上三楼。
三楼本就是凉亭,四面开窗,中间摆着一套楠木桌椅、上好茶具、笔墨纸砚,茶杯下压着一张纸。
焦棠抽出纸,念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毛笔写就,字迹同样遒劲有力,不过与写信的人不是同一笔法。焦棠将纸折起塞入口袋,打算等会直接去问顾景方。
那尊神像盛放在窗边的高几上,脸朝外,呈半珈思维坐。
奇怪的是,此时这尊神像眼睛有神,不怒自威。焦棠仔细端详,发现眼珠子上的墨迹还没干,像是刚刚点上去的。
肖长渊呐呐:“明明刚刚还没有……”
焦棠视线穿过神像,敏锐地望向窗外,百步开外,一栋楼房亮起了灯。那是谢安法的住所——无明楼。
楼下浴室的水声停了,焦棠叫上肖长渊下去。一下楼,齐铎带着周寻音也找上门来。
浴室门拉开,顾景方上身大敞,面对几名来客,机械地来回转动脑袋,突然他捂住身体,尖声大叫:“成何体统!滚出去!”
五分钟后。
“都坐吧。”
顾景方余气未消,鼓着脸指一楼厅中唯一的椅子。
周寻音就近坐了下去,顾景方嫌弃地哼了好大一声,问:“诸位深更半夜到访,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周寻音摸出从木心湖无头女鬼手中收获的信,说:“我之前已经问过你,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可你否认了。”
“是啊。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周寻音又摸出厚厚一叠纸,说:“这是我向导演借的剧本,也是你写的,和信上字迹有几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