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祝您年年今日,岁岁今朝,多福多寿,如鹤如松。”
在看到江茗雪的那一刻,江杏泉笑容几不可察地收敛了几分。
并不明显,只有时云舒注意到了这个细微动作。
然后是江淮景,在一众漂亮的贺寿词中直白敷衍得像没读过书一样:
“生日快乐,爷爷。”
时云舒不自觉瞄了一眼神态自若的男人,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挨骂了。
跟姐姐相比,他对家里人的确事事敷衍,就连贺寿词都懒得背,真是贯彻了“不学无术二世祖”的称号。
看见江淮景,江杏泉的笑容收敛得更多了。
时云舒敢笃定,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外人在场,江老爷子估摸着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
江淮景并未有丝毫动容,说完就退回去了。
轮到时云舒上前,她微微弯腰:“云舒祝江爷爷松鹤延年,福禄满堂,寿比灵椿过八千。”
江杏泉的笑容复又显现,眼角的褶子聚在一起,给时云舒包了个最大的红包:
“好好好,舒丫头有心了。”
时云舒接下,三人退至一旁。
后面还有些刚上小学和高中的小辈们,有模有样地用稚气的声音背着贺词。
江茗雪轻轻拍了下江淮景,轻声说:“怎么回事淮景,我昨晚不是给你发了份贺词吗?怎么一句都没记。”
江淮景不以为意,随口敷衍:“忘了。”
江茗雪又气又无奈。
时云舒坐在江茗雪身边,接连掩着唇打了几个哈欠。
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又八点就起来了,困得不行。
江杏泉注意到她,问:“云舒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困成这样。”
时云舒心底一虚,点头:“昨天有点失眠,是睡得有点晚。”
江杏泉没起疑心,宽慰道:“那你等会吃完饭就回去补个觉,你们年轻人就是压力太大,缺觉,好不容易放个假,还得陪我这个老头子过生日,辛苦舒丫头了。”
时云舒应下,余光瞥见坐在江茗雪另一侧的男人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尾笑意点点。
她假装没看见,转头和江茗雪聊天。
吃过寿宴后,江家的亲戚差不多都离开了,剩下三两个聚在正厅聊天。
时云舒吃过饭后困意更胜,便回房间了。
江茗雪敲门进来,给她端了一碗红豆桂花圆子粥:“先喝点暖暖胃再睡。”
又给她拿了个暖水袋放在被子里,叮嘱着:“你冬天容易手脚冰凉,要注意保暖。”
时云舒起身接过碗:“谢谢姐姐。”
她捧着碗,用勺子缓缓搅拌了下,问:“姐姐在医馆的事忙完了吗?”
江茗雪坐在她旁边:“嗯,差不多了,我打算把手头这些病人看完,就退出医馆了。”
“什么?”时云舒错愕地抬起头,“为什么啊?这次的事江爷爷不是已经松口了吗?”
江茗雪笑笑:“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其实爷爷之前一直就不愿意将元和医馆交给我,如果不是因为淮景不学中医,医馆断然不会交给我的。”
时云舒眉头轻轻拧起,困惑着:“姐姐明明做得很好,江爷爷为什么不愿意将医馆交给你啊?”
江茗雪笑容依然温婉,语气很轻很轻:
“因为我是个女孩。”
“江家有一个祖传规定,江家医术和元和医馆传男不传女。”
时云舒瞳孔微微骤缩,张了张唇。
竟然是因为这样。
怪不得江爷爷昨天说恨她是个女孩。
江茗雪看着她错愕的神情,忍俊不禁:“你苏姨告诉我,在我一岁的时候,爷爷抱着我抓周,桌子上有平安锁、印章、元宝、算盘、书本、包子、胭脂,但我都没有选,而是抓着爷爷身上的中药香囊不放。”
“我从小对中医感兴趣,院子里的那些草药我五岁就认全了,大家都说我是学医的好苗子,但是爷爷从来没有主动教过我医术。我以为是爷爷嫌我太小不适合学,直到我七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爷爷在亲自教淮景数脉搏和心跳,我才知道只是爷爷不愿意教我。”
时云舒愣住:“那后面怎么会......是因为淮景哥不好好学吗?”
江茗雪摇头:“并没有,淮景很聪明,学得很快,五岁就学会把脉了。”
时云舒越来越困惑了:“那是为什么呢?”
江茗雪目光看着挂在墙上的壁画,神思飘远,娓娓讲述着:
“其实淮景一开始并非像现在之前那样不学无术,他虽然调皮,但学业从未落下,从小学起就是年级第一,永远甩第二名几十分,那时候每次一开家长会,爸妈都会抢着去开,爷爷和街坊邻居聊天时,也会经常向大家炫耀,他有个争气的孙子。”
“至于我就很平庸了,成绩稳定到一直是班级十几名,说不上坏,但在淮景的对比下,显得不值一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三,淮景突然性情大变,每天开始翘课打游戏,和朋友们通宵打台球,短短半年时间,成绩就直线下滑,到最后他甚至连期末考试都干脆不参加了,还因此降了一级。”
“那阵子家里因为他的事时常发起争吵,妈妈也经常以泪洗面,不知道淮景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大人和老师都猜想是淮景的叛逆期到了,厌学只是其中一种表现。也是从那开始,家里才渐渐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爷爷也才开始教我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