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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卫听澜最后虽被劝住了,但整个人阴沉得可怕,独自拿了水囊,坐在营地角落里嚼干粮。
    焦奕和候跃都在不远处担忧地看。
    “至少还记得吃东西……小郎君他还好吧?”
    “好个屁。”焦奕心里不太好受,“细作跑了,祝郎君生死未卜,我真怕他吃完有力气了,又要进雪山送死。”
    卫听澜坐在暗处,就着冷水强行咽下了梆硬的干粮,而后起身走到战马前,将收殓着尸骨的箱子取了下来,带到了篝火边。
    他打开箱子,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焦奕不由得站直了身,看着他一点点地开始拼那具血肉模糊的残骸。
    火光不断地跳跃着,在血腥和尸腐的气息里,断肢残体逐渐拼凑出了人形,卫听澜顿了手,在篝火前凝神跪了片刻。
    这一幕多少有点瘆人,候跃大气也不敢喘,焦奕在心里拼命祈祷于思训的马能快一点,他真的感觉卫听澜要疯了。
    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中,卫听澜起身找了块扎营用的帐篷布,小心地给遗体盖上了。
    他仔细辨认过了,死者的身量比祝予怀稍矮些,从骨架来看,应当是个瘦弱的女子。也许她和秦宛秋姚她们一样,也是个受尽折磨的苦命人。
    卫听澜的心情有些沉重,吩咐道:“让驻防军帮个忙,找人买一身干净衣裙,打一副好点的棺木,丧事的银两我来出。”
    “是。”候跃应了,又迟疑地问,“小郎君,这人是个女子啊?”
    卫听澜点了点头,轻声道:“不知她姓甚名谁,没法送她回家了,就把她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葬在一处吧。黄泉路上有烈士英灵相伴,至少不会再孤单害怕。”
    候跃得了吩咐,立刻找人安排后事去了,焦奕则跟着卫听澜出了营地。
    不远处,雪山笼罩在月辉之下,山间终年不化的积雪闪着微光,犹如从神祗手中垂下的古老绸缎,令人向往又敬畏。
    焦奕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低声问:“小郎君,您当真打算过雪山吗?陷阵营历练不足,会不会太冒险了?”
    卫听澜反问道:“陷阵营中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在军中少说也历练了十年八年。瓦丹人能过雪山,我们为何不能?”
    焦奕为难地往营地看了一眼:“话虽如此……”
    卫听澜明白他是替将士们来问的,打断了他,自己说了下去:“陷阵营缺的不是历练,是胆气和血性。瓦丹人在湍城散播疫病,偷袭挑衅驻防军,巴掌都扇到脸上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么?”
    营地那头隐约有些骚动。
    卫听澜不为所动,继续道:“我承认我有救人的私心,但我也没忘了陷阵营组建的初心。北疆边防是盾,陷阵营就是矛,矛之所长,在于无畏无惧,奋勇当先。雪山这个窟窿多年来东补西漏,威胁的是北疆后方的安定,与其时刻担心瓦丹趁虚而入,不如出其不意,先发制敌。长平军沉寂多年,也该硬气一回了。”
    卫听澜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他之所以留在北疆组建陷阵营,就是为了与朔西联手驱逐瓦丹。
    可如果长平军对一座雪山都望而却步,又如何能与朔西守望相助,深入瓦丹破敌?
    焦奕听着后方营地的议论声,知道将士们都听进去了,悬了一天的心才踏实。
    “属下明白,”他心中感慨,替众人道,“愿誓死追随小将军杀敌报国。”
    *
    天明时分,风吹散了草原上的薄雾,杂乱的马蹄声停在了瓦丹的驻地前。祝予怀浑身酸痛,被乌尤拽下马来,交给了等在营地门口的士兵。
    士兵们还算客气,解开了他手脚上的绳索,引着他往里走。
    祝予怀一路暗暗观察,这驻地的规模不小,除了士兵,还有早起的妇女孩童在来回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牛羊的膻味与食物香气。
    他被押送到了一间毡房里。没过多久,一个瓦丹少年送来了食物和衣服,还打了一桶清水回来供他洗漱更衣。
    祝予怀看着满桌的酥饼、奶豆腐、羊奶、羊肉汤,还有手边中原样式的干净衣物,心中疑虑更深。
    对一个俘虏而言,这样的待遇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为他送饭的少年名叫赫苏,会说一点大烨话。祝予怀试图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但赫苏的胆子很小,毡房外稍有风吹草动,他就闭嘴不肯出声了。
    祝予怀只能作罢。为了搞清楚瓦丹究竟有何所图,也为了养足力气伺机逃跑,他配合地梳洗用膳,填饱肚子后,很快就有人将他带出毡房,穿过层层守卫,走向营地中央的华贵帐篷。
    那帐篷就像是整个营地的心脏,被众星捧月地环在中央,远远望去,顶端堆砌的鎏金与珠宝能晃花人的眼睛。
    有奇异的香气在营地中缭绕,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祝予怀总觉得这香气中混着一股苦药味。
    帐篷附近守备森严,一位侍女打扮的曼丽少女正候在帐外,看到祝予怀一行人,上前和声道:“是大烨的客人吗?请随我来,王上等您许久了。”
    祝予怀定了定神,踏进了这宫殿般的奢华王帐。
    但一进门,他险些以为自己进了灵堂。
    王帐中的陈设出乎意料的寡淡,最奇怪的是,帐中四处悬挂着水墨画卷,长长地垂落下来,上面的墨色有深有浅,无一例外,画的都是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