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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然后他就听见祝予怀窸窸窣窣地朝自己靠近了一点,又悄声问了一遍:“真的睡着了?”
    卫听澜的心微微悬了起来。
    祝予怀的呼吸离他很近,身上的暖意几乎挨着了他的胳膊。
    再然后,他感觉祝予怀的额头极轻地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个夜晚有些过于静谧,以至于祝予怀靠过来的那一瞬,卫听澜甚至能听见他的发丝滑落下来时软绵绵的声响。
    “别装了。”祝予怀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分明还醒着。”
    卫听澜悬着的心顿时不会跳了。
    屋内一片死寂。
    祝予怀戳了他一下:“濯青?”
    “你……”卫听澜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磕磕绊绊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祝予怀笑了:“你再不呼吸,我就要起来喊救命了。”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动。
    祝予怀只笑了一下,声音又轻了下去:“我睡不着。我有些后怕,还有些担心庞郁。”
    卫听澜想到生死难料的庞郁,心情也有点沉重。
    即便有东宫的人尽力看护,但蛇毒能不能挨过去,终究得看他自己。
    庞郁再是讨人嫌,到底是被牵连进来的一条人命。
    “生死有命”这样的话卫听澜说不出口,只能低声道:“我会替他报仇。”
    祝予怀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自进芝兰台的头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能利用藏书阁来布局,并驱使宫侍来加害我的人,应当不是等闲之辈。你还记得我们先前的猜测吗?”
    卫听澜思索片刻:“你是指……”
    祝予怀摸索到他的胳膊,用手指轻轻写了个“谢”字。
    ——有人想要诬陷谢家,或是更进一步,扳倒太子,谋求东宫之位。
    他轻声道:“我原本没想通,我一个无官无职之人,到底是哪一点叫人如此忌惮,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但我今日见到了太子,才忽然想明白了……也许是因为父亲。”
    他的父亲是太子师,祝家天然就属于东宫一系。
    他姓祝,且肩上还背负祖父留下的贤名,那暗地里图谋东宫之位的人,自然会担忧他投效太子,成为太子登位的助力。
    所以那个要害他的人,有可能是某位皇子。
    卫听澜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试探地问:“那你猜测,是谁?”
    祝予怀叹气:“我不确定。”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似乎哪一个都有可能。
    卫听澜沉吟片刻,也隔着衣料在他胳膊上划了个“四”字:“我觉得是他。”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大皇子成年后便远赴封地,跑得比谁都快,据说连行李都没怎么打点,就迫不及待地要乘车远行。
    澧京出乱子时,他甚至连面都没露过。
    而二皇子……他根本就不在乎东宫之位,他盯着的一直都是皇位。
    而且卫听澜不觉得二皇子会放着祝予怀这个天赐之才不去拉拢,反而一上来就将人赶尽杀绝。
    剩下的便是那阴晴不定的四皇子。
    祝予怀思忖了半晌,道:“他的母家是裴家……的确可能性很大。”
    大烨的朝堂架构,主体为三省六部,其中枢是中书省与门下省组成的政事堂。而政事堂中的首脑人物,便是四皇子的外祖父,中书令裴颂。
    政事堂负责商议国家大事,起草诏书,担任的角色类似于前朝时期的宰相。
    但明安帝并不乐意见到相权过于集中的情况,相比于政事堂,他在遇到抉择不定的大事时,更倾向于向翰林学士问策。
    翰林院的前身为文学馆,初设时广纳天下饱游沃学之士。这些人最初甚至没有品级和官阶,仅仅是一群环绕着皇帝的文人墨客。
    但随着朝堂局势日趋复杂,翰林院的地位也逐渐提升,到了本朝,已从陪同皇帝进行文娱消遣的文人团体,成为了类似于天子秘书的角色。
    祝予怀知道,自己的父亲之所以被人称为“提笔安天下”的祝公,就是因为有些时候,明安帝会绕过政事堂的商讨流程,直接命翰林院草拟诏书——与中书舍人起草的“外制”相对,翰林院起草的诏书被称为“内制”,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皇帝本人的意志。
    而这也就意味着,翰林院与政事堂之间,存在着难以忽视的制衡关系。
    第072章 心声
    祝予怀揣着满腔心事,在脑海中推演了半天,到底还是累了。
    两人絮絮地说了会儿话,卫听澜听出他的疲倦,安抚道:“别想这些了,早些歇息吧。”
    祝予怀的眼皮早就开始犯沉了,轻轻应了一声。他平躺在榻上,脑袋挨着卫听澜的肩,就好似有了一点落在实处的安全感。
    卫听澜在黑暗中睁着眼,细数着他逐渐绵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卫听澜极慢、极慢地侧过身,觑向身边人近在咫尺的睡颜。
    夜色里虽只看得清个朦胧的轮廓,但那柔和的眉眼,鼻梁,唇瓣,就像刻在脑中似的,越描摹越清晰。
    卫听澜凝望了许久,终是没能忍住,凑近过去,在他的眼尾落了个极轻的吻。
    祝予怀睡得不太踏实,眉峰微拢起来,下意识地朝他偏了下脸。两人呼吸相错的那一刻,卫听澜只觉得胸腔里狂鼓乱敲,萦绕于心的渴望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在拥抱的冲动和仅存的理智之间艰难地抉择着,最终还是铤而走险,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