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赫盯着哈米什许久,哈米什保持原有的模样望着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滞。
石剑的剑尖垂落在地上,将布满尘土的地板移开一块稍微干净的小块,加拉赫挪动石剑,剑尖在地板上划出狭长的痕迹。
“这种所谓新王的作用,你我都心知肚明。”
帕特·巴布是菲茨帕特王国的第一任国王,巴布家族自帕特以后代代都是菲茨帕特的王族。
但是自从第四十九任巴布国王之后,登基的国王代代在登基一月之期内死去。
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有一任巴布家族的继承者不想走上死去父亲的道路,另找他人顶替登基仪式上的人选,却不料这个顶替之人却是活过了一月。
从此,为了保证巴布家族的寿命以及尊严,摆在明面之上的国王一年一任,在一月之期后代替巴布的命运被杀死。
“所谓新王,不过是我顶替死去命运的替身而已。”石剑入鞘,刺耳之音不断,“在我任期之内死去的新王数不胜数,那又怎么样呢。”
哈米什望着加拉赫,他没有去反驳加拉赫的话语,只是将所有的思绪藏在心间。
他语气平缓,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敷衍之意:“公爵阁下说的不错。”
加拉赫短哼一声,大步越过哈米什的身边,径直朝着远侧的步辇走去。
二人交错之时,哈米什低眉顺目,尽显顺从之态。
步辇乘着人远去,悬挂之上的铃铛之声从大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哈米什被风吹乱的发丝搭在额间,他瞥向神庙建筑旁的草丛处,“出来吧。”
在谢尔登与加拉赫的缠斗之中逃出神庙的少年仆从跌跌撞撞地扑了出来,他的脸上汗水与泪水齐下,浑身发着抖。
“……哈、哈米什大人。”
哈米什没有理会他,走入了神庙之内,蹲下身用手指去抹地上流出的血痕。
那是在他的面前,新王不带犹疑地用黄金匕首将自己左手割开所遗留的痕迹。
“血。”哈米什望着指腹上的血迹,脑中突然想到了希里斯以自身为祭品时的场面,他暗暗低笑,“都是一样的不怕疼啊。”
脸上的笑容收敛,哈米什抬眸望向少年仆从慌乱的动作,他淡淡道:“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轻风再次卷起,将神山的夜色彻底扫没。
秩序井然的巴威雅之城,烈日当空,洒下的热度驱逐了部分冬日的严寒。
木屋之中。
西恩重新抬眸,看见的仍旧是手侧的文书,他凝神之间就可以感应到另一个自己那边看见的状况,手指握着的笔在跨过时间长河的一瞬间稍稍滑动,在整齐的笔迹之下扭开了一道长痕。
西恩松开了笔,抚上书页写下笔迹的浅浅凹痕,那是写下众人修复城墙以及武器的消耗的各种记录。
“至少现在的大家不会再次步入绝望了吧。”
他的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
另一边。
谢尔登再次睁眼,他依然站立在巴威雅城内湖泊旁长廊的阴影之下,远眺之间可以隐约瞥见湖对岸劳作的众人。
“总感觉……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啊。”谢尔登将手搭在栏杆上,夹带着水汽的微风扑面,吹开了额间的碎发。
此时的他目之所及不是红色淋漓的鲜血,耳之所闻也不是绝望死亡的哀嚎。
湛蓝的双目映入清澈的湖水,“实在是太好了。”
安宁与祥和环绕在谢尔登的身周。
“冕下。”
此时,驻兵小跑过来,打破了宁和的气氛,“城外出现了一队不明人士。”
“城外?”沉浸在自己心绪之中的谢尔登被这道声音唤回,他挑眉重复了一遍。
“是的。”驻兵描述道,“是在南面的城门,他们有老有幼,还有伤员,看起来风尘仆仆,不像是西麦尔的逃兵。”
从南面而来,这样的描述……
对谢尔登来讲,他刚刚才看见过玛佩地区的众人,如今听到如此熟悉的描述自然也不会茫然。
谢尔登松开了搭上的栏杆,一转身就问:“他们被放进来了?”
“没有。”驻兵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冕下和西恩大人的手令,谁也不敢把城门打开。”
前些日子才和西麦尔打完仗,大家的身上还遗留着战争中的紧绷情绪,而秩序也在众人的心头被再三强调。
“干得漂亮。”谢尔登拍了拍驻兵的肩膀,手上还比出了一个大拇指,毫不收敛地夸赞道。
驻兵脸上一热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再一睁眼自己的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人的身影,慌乱之感瞬间涌上心头,下意识地就呼喊出声。
“冕下?”
说走就走的谢尔登已经从驻兵的身边走开了一大段距离,听见驻兵的呼喊他就回过头,看着呆站在那里的驻兵,‘嗯?’了一声。
“傻立在那里做什么,我得去南城门看看。”
驻兵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跑过去跟在谢尔登的身后。
他低着头十分守规矩地离着谢尔登两三步,脑子里却还是犹如一团乱麻。
刚刚是错觉吗,总感觉看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像是……血液染红了冕下的白衣。
南城门。
城门建筑之上守卫森严,志愿参军的巴威雅之民早就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脊背挺得笔直,手中长枪竖立,随时准备着抵御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