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声轻微的声响乍起在沉寂的街头。
青年又保持着之前倚靠的姿势。
谢尔登站在一边撑着墙,口中不断地喘着气。
“希里斯大人!让、让我也一起来帮忙吧。”非特走前了几步,脸上的神情关切。
谢尔登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非特,沉默地摇摇头拒绝了菲特的提议。
就他们两个细胳膊细腿的,指不定这个人没被黑鼠的伤弄死先被他们摔死了。
每到这种时候,谢尔登就非常想念将军西恩那强壮的身体,再不济,国王的身体也比他现在的情况有力气。
但是,现在并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谢尔登的眼神没在思考的时候放弃扫视,突然的,他在街道上看见了一家店铺。
捕捉到那个事物的时候,他瑰色的双眸立刻亮了。
“是医馆。”
在医馆找到了一个推车,二人就把青年连拖带拽地拉上了推车,然后把他安置在医馆的病床上。
非特按照谢尔登的吩咐将水打起,为青年擦拭着身体。
这样的工作在她哥哥没死去之前她也做过,因此动作还称得上熟练。
但是,非特的目光却一直关注着在医馆内翻箱倒柜的谢尔登。
希里斯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非特很疑惑,但是出于对谢尔登的信任,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谢尔登已经将医馆内所能使用的东西全部找出来了,推放在托盘上,将托盘端过来就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
谢尔登还在往自己的手上缠绕干净的绷带,一边问非特:“找出来黑鼠对他的伤口在哪里了吗。”
“找出来了。”非特很紧张,连带着语速也飞快,“他的伤口位于右手食指,但、但是,黑斑已经长到肩膀下一点了。”
非特手上的毛巾已经擦了好几遍,现在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
她实在是不解,“希里斯大人,我们应该怎么才可以救他。”
是有可以治疗黑鼠伤口的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好了!
“没有药。”谢尔登身上的斗篷在缠上绷带之前就已经解开放在一旁,身后的长发被他扎成麻花绑在身后,以免在工作之时干扰自己的动作。
刚刚非特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就将她心中所想全部说出。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紧紧地抿住双唇,可是还能发出闷闷的声音。
“抱歉,希里斯大人。”
“我们对黑鼠的了解一无所知,”谢尔登将手上的绷带缠好,伸手就去够托盘上的小刀,目光晦涩而又坚定,“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而为。”
根据他一路走过来对于尸体的观察,他们身躯上紫黑色的斑块都是从伤口处沿最近的路径蔓延至心脏的,等到死后,黑斑才会蔓延全身。
如果是毒的话,那么源头就一定是伤口。
谢尔登想着,一边就把银质小刀的刃面贴到青年紫黑色斑块的手臂上端,比划着应有的方位。
非特在看清楚谢尔登的动作之后,瞳孔就猛然一缩,连带着脚步也微微地退后半步。
希里斯大人……大人是想要斩去那人的右手吗。
那样、那样可是一定会死的啊!
非特内心掀起惊涛巨浪。
但是。
在下一刻。
她因为乍然的慌乱而四扫的眼睛就望见了在病床前做准备的谢尔登。
额前的头发也被发带所束起,脱去斗篷之下的白袍将衣袖拉到最高。
与她看起来同龄的孩子一眼望过去就不由得让人产生安心之感,使人喧嚣的内心都得到安静的温暖。
如果是希里斯大人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即使是失去了手臂,也可以让那人活下来。
谢尔登的指尖越过到托盘的边缘,在指尖触碰到银刀刀柄的时候又骤然松开。
转过身时,瑰色的双眸落在床上的青年身上。
目光凝重,望了半响,谢尔登微微弯腰,凑到青年的耳边
谢尔登耳语道:“你愿意吗,用自己的右手换取那生存概率几近为零的选择。”
菲茨帕特的人总是不愿意自己死亡的时候是肢体残缺的,他们认为这会让他们无法前往神国。
更何况,如果谢尔登不动手的话,这个青年至少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可以活。
一片的黑暗。
青年只感觉自己身处寂静之中,在冰冷的海水中浮沉,时不时被冰水所灌入口鼻,将他的呼吸完全窒没,他在冰冷的水中好像飘了很久很久,比他的一生还要救。
兀然地,从上空的黑暗中浮现出一丝亮光,虽然声小但也同时宛若惊天巨雷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
好像从光中伸出了一只手,把他从无边的黑暗之水中骤然拉起。
“……愿……意。”
谢尔登说完之后就站直在一旁,观察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当青年以极其微小的弧度张合着自己的嘴巴,谢尔登是马上就注意到了。
瑰色的双眸不再犹疑,谢尔登手上动作飞快,就将预先准备好的干净布条紧紧地绑在落刀之地的上端死死扎好。
在等待气血阻滞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动作,双手一夹青年的脸颊,就将他的口大张开,往里面塞入干净的软布以免不自禁的咬舌。
银质的小刀没入滚烧过的热水之后又擦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