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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
    这是沈声含第三次来墓地。
    他带了一杯栀子花,席地而坐,香气氤氲。
    墓碑上的照片本就是黑白的,衬得那人的面容更加寡淡冷漠。
    但沈声含觉得他是在笑,因为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言溪本来就在笑。
    这张照片是从两人那张合照里摘出来的。
    沈声含记得,那是高一的一次学校夏令营,言溪和他分在了一组,在比赛里沈声含打头阵,言溪收尾,他们在计算机比赛里得了第一名,最后小组一起拿着奖状合照,他特意求了老师给他们拍两个人单独的。
    他想要自己站在台阶上,然后让言溪稍微弯一点腰,好让两人一样高,但言溪就是不顺着他,脊背挺得笔直。
    拍完照,他抬头给人做鬼脸,看见言溪眼里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笑意,头转得很快,还是被沈声含抓住了。
    他小时候性子躁,言溪冷冰冰的,却每次都在他后面撑场子,仿佛无论他做什么,言溪都会陪在他身边。
    所有人都说言溪能当他的朋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沈声含觉得,他们能遇见彼此才是。
    他一直觉得,父母亲戚是上天选择的;而言溪,是他自己选择的。
    是他自己认定的一辈子的好朋友。
    记忆画面犹如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沈声含坐在地上叠兔子。
    一个,两个,三个。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哭,当初在急救室,霍女士执意拉着他走进去,在最后关头握了握病床上那人的手。
    回忆起来,那晚的情绪始终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他并不感到悲伤,泪却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小时候沈声含和人闹矛盾也会哭,泪汪汪的,言溪会叠兔子哄他。
    他还说过……再也不会让沈声含流眼泪了。
    臭骗子。
    沈声含瞪照片一眼,心烦,兔子也不想叠了。
    就这样坐了一会,他又想起那句“簌簌作响”,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言溪当初到底为什么非得提前出门?他们本来是约定中午两点出发,为什么这人非得早上八点多就跑出门,最后跟他说在游乐园门口见?
    言溪这闷葫芦,到底在藏些什么。
    一坐就坐到了夕阳西下,沈声含也不是很害怕,只觉得,要是有鬼害他,言小溪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
    “明年再来看你。”
    “臭骗子,其余364天你就想着我吧。”
    墓地荒凉,夕阳的余晖照在人身上也是也一股冷意。
    待他走后,却另有一个清瘦的身影走到了这块墓碑的面前。
    第47章 木盒
    盯着那熟悉的照片看了会,目光向下移,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名字:言溪。
    一缕清淡的栀子香萦绕在鼻尖,那双清冷狭长的微微眯起,视线集中在那青春白净的花瓣上,脸色隐隐难看。
    当初他找专人调配,又雇人精心制作提取,花费无数精力才制作出来独一无二的栀子香,苦心筹谋良久,才在沈声含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气味。
    他以为这是牵绊,是接受,是默许。
    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多可笑。
    簌簌用栀子花,只是因为他喜欢栀子花,跟他林泽冉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冷冷地看着这张黑白照片,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无形的绳索绞死在心头,逼迫他弯曲脊梁,可高傲不允许他低头。
    怪不了簌簌什么,簌簌什么也不知道。
    没关系。
    一个死人能跟他争什么。
    郊外的死寂如一张大网笼罩下来,凉风丝丝入骨,依旧有一点悲凉泛上心头:
    原来并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得到沈声含的爱,只需要他一句“我愿意”。
    但千金难买“我愿意”。
    在身后传来两声脚步时,他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林总。
    霍雲上前两步,走到林泽冉身旁,看见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7月21这天沈声含一般会在这坐一个下午,天南海北地说一些。
    言溪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多联系的亲人现在也只有霍女士一个。
    他们都默认,7月21这天,言溪应该只想单独和沈声含说会话,所以一般的探望都是在22号这天。
    相差一天,霍雲就跟沈声含错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霍先生真是令人失望。”
    霍雲叹了口气,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很幸运,不是么?”
    言溪和霍雲的际遇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很小就离开了父亲,由母亲单独带着,孤僻,沉默,似乎总在黑暗里挣扎。
    但是在言溪八岁那年的暑假再见,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他说他有了一个朋友,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活泼、漂亮、娇气、聪明……言溪用了一切美好的词汇去形容他。
    他会跟他在空房子里讲一晚上他们两个人事情,直到初中,言溪不再主动谈起这个朋友,但霍雲看得出来,那是占有欲。
    起初霍雲跟言溪本质上是一种人,但是后来言溪的眼里有光了,他们似乎又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偷看见言溪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同一个名字:簌簌。
    簌簌,让人想起初夏的风拂过绿叶。
    从前只觉得不屑,而现在,当知道那个小树叶是沈声含的时候,他依旧不可忍受地感觉到了嫉妒,不浓烈,却在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疯长,蔓延,扎得人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