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呼出一团烟气,音容缥缈,“至于这里面有什么,以你的聪明才智,恐怕不需要我说得太透,对吧?”
梁泽随手翻了翻,心中更加不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徐丽举烟调笑,“于公,我是金蝶的二把手,于私,我是马德文的老婆,没有理由要自毁家业检举金蝶黑产。非法洗.钱,偷税漏税,走私贩毒,杀人越货,这桩桩件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可以让金蝶立马倒台,这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
梁泽屏气不语。徐丽所言,句句在理,竟一股脑把自己想问的全都说了出来。
“没关系,谁让我是守法公民?”女人掸去烟灰,将烟蒂摁在床单上,任由烟头烫出一个焦黄的洞。
看着梁泽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她骤而弯腰,俯在他耳畔,盈盈笑道:“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一旦警方真的介入调查,千万千万,千万千万……”
“——不要放过马德文。”
梁泽愈加迷惑地瞧向这个女人,只见她徐徐抬眸,再定睛时,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温良嘴脸。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举报金蝶对她有什么好处?马德文垮台,她又怎能独善其身。徐丽这看似“引火自焚”的一步,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还有.......她又是从哪儿搞来的这本账簿?难道仅凭马德文对她的信任,就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徐丽了吗?要知道这本账簿的份量,远超过那一栋看上去金碧辉煌、不胜璀璨的金蝶永乐宫。要么是马德文在徐丽这儿真的交了心,要么就是徐丽用了些他不知道的手段搞来了账簿。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验证了这个女人的城府与心机。
梁泽越想越觉得后怕,待徐丽走后,他飞快地翻阅着那本账册。果然一切如徐丽所言,账上详细记录了金蝶近年所有的财报数据,当中更有大量牵连到国内犯罪组织的资金流水,而涉.毒涉.黑,仅仅只是马德文庞大黑产帝国中的冰山一角。虽然梁泽早知马德文绝非善类,可望着一笔笔密密麻麻的黑款数字,他还是不免地感到一阵恶寒。
太可怕了,梁泽不禁生叹,可怕到这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仅凭这一本账簿就能坐死马德文,就算坐不死,也至少能搞垮金蝶。
只是话说回来,狡兔死、走狗烹,这一切对徐丽又有何益处?为什么她要叮嘱自己,一定不要放过马德文?难道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恩怨吗?
梁泽百思不得其解,才松泛些的脑袋,不知不觉又疼了起来。他找护士要了些止疼药,含水服下,账簿被他揣到了枕头底,回想着徐丽刚刚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迷迷糊糊间,他又睡了过去.......
陈东实是天亮了以后才来的。
他在外头守了一夜,待曹建德回去换洗时,才蹭进了病房。进来时梁泽还在睡,手上挂着消炎针,陈东实就这么坐在床边,呆呆地守着,直到日上三竿时梁泽才醒过来。
“你醒了?”陈东实立马精神了过来,凑上前去,好生关切,“渴不?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打点饭,我看餐车刚走……”
“不用。”梁泽精神状态远比陈东实想象得要好,诚然如曹建德说得那样,刀子刺得不深,没伤到重要器官,只要别碰到伤口也就没什么大事。
陈东实红了眼眶,万般自责道:“都怪我……没保护好你,我真是他妈的没用,连一个小屁孩都制止不了。实在不行你打我吧,或者骂我两句,要不然我这心里跟油煎了一样……”
梁泽听着男人吚吚呜呜的声响,还想着徐丽的事,略有些烦乱,克制道:“消停会吧,祖宗。我看曹队不让你进来看我是对的,一进来就哭哭啼啼的,吵死了。”
陈东实瞬时没了声音。
“去你大爷的,老子好心关心你。”陈东实不出所料黑了脸,“狗咬吕洞宾,也不看看是谁把你带回的医院。”
“那当然是人家兢兢业业的急救人员。”梁泽跟他贫嘴。
“那是谁帮你打的急救电话?”陈东实急了,“看来我就该让你痛死在大街上,让你一个人躺在那里,流血流到流不出了,死了算了。”
“你舍得?”
“怎么不舍得?”陈东实发狠,“死了也别喊我收尸。”
梁泽噗嗤一笑,看着陈东实像是真生气了的样子,拉了拉他衣角。陈东实不依,梁泽又拉,磨了好一会儿,陈东实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
“别碰我,”陈东实一把拍开他的手,刻薄道:“我现在是人微言轻了,连嚎的资格都没有。一嚎就说吵死了,怎么,我不配吵你??”
“配配配!”梁泽大手一挥,顺着他的话说道,“你想嚎就嚎,想嚎多久都行,我陪着你一起嚎。”
“你就只管贫吧。”陈东实被逗笑了,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嗷——!”床上人一下痛出了声,吓得陈东实赶紧打住玩笑,“咋了,碰到伤口了?”
“扯到了……”梁泽疼得挤眉弄眼,“哎呦……不行了……疼……”
“咋了?”陈东实吓得不轻,“要生了?”
“生你大爷!”这会轮到梁泽被逗笑了,笑嘻嘻地去掐他耳朵,“死王八羔子,你个老冬瓜,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来也是个坏种。现在都敢开我玩笑了。”
“谁让你先开我玩笑的?”陈东实这才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还装得多疼多疼似的,你要再多躺一会,估计伤口都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