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是江震派来供谢时舟差遣的,姓范。
他回京市后,万青那边也需要其他人坐镇,便将文樊留了下来。
“什么东西?派人去找了吗?”谢时舟边问,边偏头嘱咐餐厨,“等会七点在江总和江董发言致辞后就可以上菜了。”
餐厨表示了解。
范助说:“我派人去找了,那是根拐杖,听说是国外的江大少前几年祝寿的贺礼,原本一直放在手边,不知今天怎么就不见了。”
谢时舟:“那这样,我先去安抚江董,你带人接着找,左不过是在北楼,也跑不到别处去。”
范助点头:“好的。”
江河坐在轮椅上,神色沉沉,哪怕是年到八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不怒自威的气场依旧能让身旁的人噤若寒蝉。
在寿星的寿宴上可不能让寿星不开心。
谢时舟蹲下身,轻声说:“江董您别担心,江少送您的贺礼一定能找到的。”
江河这才慢慢转头看向谢时舟,凛冽的气场瞬间消散,他拍了拍谢时舟的手背,又指了指楼梯。
谢时舟顿时明白,谦和一笑:“好。”
谢时舟平时不常在东山庄园住,只有江震喊他回来的时候他才会小住一段时间。而江董年事已高,也不参与明正医药的经营,就连平时和江震一家用餐,江河也都不在场。但兴许是因为老人家喜欢花卉,偶尔会去庄园的玻璃花房坐坐,所以他和江董也算是有所交谈。
……
伫立在墙边的景泰蓝落地钟发出机械的秒针走动声,咔嗒咔嗒,时间缓缓指向了七点整。
全场灯光骤然灭了一半。
万众瞩目下,江震走上楼梯,率先举起酒杯,发话:“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我江震,对各位前来参加我父亲江河寿宴的来宾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靠在墙边闲散插兜的梁沉看了眼手机,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一下。
等江震发表完感谢,轮到江河致辞。
轮椅不方便抬上楼梯,江董的拐杖也还没找到,便由谢时舟搀扶着江董登上楼层平台。
话筒夹杂着一丝轻微的电流声,谢时舟有些不放心,但江董深深看了他一眼,谢时舟忽然醒悟,放开手,退至一旁。
江河曾几何时也是在整个京市、医药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哪怕是一头年迈的狮子,那也是狮子,尽管今时今日雄风不再,但也决不允许在这种场合露出任何的软肋。
他挺拔脊背,清了清嗓子,道:“很高兴诸位不远千里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拜寿,希望大家吃好喝好,也希望大家日后岁岁平安如意,后福无疆!”
话落,宴会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按照流程,江震正准备抬脚过去接过话筒收尾,却见江河枯瘦的脸上,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江震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未等他做出反应,江河已然宣布——
“今日,趁着诸位都在,我江河向大家隆重的介绍一个人。”
全场悉数安静,目光也都凝聚在江河身上。
只听江河铿锵有力道:“——他就是我的长孙,也是前明正医药继承人江勉的儿子,江延深!”
慷慨激昂的话语从音箱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台下众人哗然一片。
“江延深?居然真的回国了?”
“江其帧前脚进了局子,后脚这江延深就回来了,也太赶巧了。”
“嘘,你小点声,这还在人家场子里呢。”
七嘴八舌,一人一句。
谢时舟站在江河身后,神色有些恍惚。
jiang yan shen?
哪个yan,哪个shen?
是撞名了,还是谐音字?
困惑间,他在这哄闹吵嚷的宴会厅中,灵敏地捕捉到一双皮鞋踩在大理石砖面的声音,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前似乎站着一道逆着光的高大身影。
那人一身西装,外披一件深黑色大衣,阔步走来。
就仿佛一步一步地走在谢时舟的心上,不……不是心上,是悬于高空的钢丝上。
全场人的目光也都无声追随着这位回国的江家大少。
谢时舟只觉寒冷潮水无声漫入,心脏也被缓缓冻住。
直到对方抬脚走上楼梯,走出昏暗,面容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展现在谢时舟面前时,他的心脏彻底凝固。
全身血液在这一刻仿若停止流动,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
看着周延深。
又或者叫江延深。
江勉的……儿子……
江勉……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是期盼、喜悦;
还是惊愕、恐惧、愤怒……
甚至是憎恨。
第60章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流光溢彩、觥筹交错。
但与之相对的休息室,却燃起了无声的硝烟。
不过此时周延深也没听进去什么话,他在忖度方才谢时舟的神情。他几乎是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唇角弧度僵直,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寒霜。
是因为他隐瞒了身份而生气了?
这的确是他的过错,当初梁沉提醒他要及时告知谢时舟他的身份,是他一直未能表明……
周延深紧紧皱着眉头,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谢时舟露出那样充满痛苦的神色,不是因为他对身份的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