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来由的,他眉头皱了一下。
他了解谢时舟,他这人做事井井有条,如果不是需要用到砂锅,他是不会将砂锅放在灶台上,而是清洗干净后放回原来的地方。
周延深手指扣住砂锅盖,掀开一看,里边是未炖好的乌鸡汤。
他又探了下砂锅锅侧的温度,冰凉的。
厨房顶灯将周延深的身影拉长,他在原地伫立静默了几秒,拿出手机就给谢时舟打电话。
充满暖气的客厅,灶台上却放着炖到一半的砂锅汤,怎么想都不对劲。
希望是他草木皆兵了。
但在一声声无望的嘟嘟声中,周延深合上眼,捏了捏眉心。
他从通讯录中扒拉出物业的电话,让物业调出他们这一层的监控录像。
周延深说明了原因,物业也很配合地给出了录像。
录像中,一个身穿黑衣,戴着一顶棒球帽的男人将昏迷的谢时舟伪装成坐轮椅的病人给带走了,但因为对方帽檐压得很低,也有反侦察意识地避开监控,所以没拍到正脸。
监控录像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距离现在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周延深眉头紧锁,一场骇人风暴似乎要在他眼底流转酝酿。
他深吸一口气,手机的特殊铃声倏地响起——这是周延深给谢时舟设置的专属铃声。
周延深立马接起电话。
对方像是怕他担心,电话刚接通,清冷平静的嗓音就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听到谢时舟安然无恙的声音,周延深无声松了口气。
“你现在在哪?”
谢时舟耳朵贴着手机,下垂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坐在一旁沙发,阖眼假寐的江震。
他琢磨了下语言,尽量挑不出错处:“我在京市,明正有个紧急项目需要我回来一趟。”
周延深闭了闭眼。
就算没有谢时舟的这句暗示,他也知道能用这种手段的,只能是江震。
周延深沉默几秒,或许是听懂了谢时舟难以言表的话下深意,便只说了一个“好”字。
挂断电话,周延深双手撑在餐桌边沿,脑袋耷拉着。
看来,是江震要出手了。
不过想想也是,江其帧身陷监狱风波,他作为父亲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不管是万青酒业的红酒事件又或是配方泄露,谢时舟也都是当事人。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江震不会不知道。
他只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
但他知道这背后还有他参与其中吗?
又或者是,他其实是知道了,所以才让人实施了这场对谢时舟的绑架?
那么江震对他和谢时舟之间又了解多少?他和江震的争斗,又会不会连累谢时舟……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得而知。
***
京市,东山庄园东楼。
江震在旁边听完谢时舟的这通电话,边盘着核桃边睁开了眼,他混浊的双眼转头看向谢时舟:“电话打完,也该说说你和江其帧是怎么回事了。”
谢时舟的指腹轻抚着手机的侧边边沿。
他在自家门口被迷晕后就被径直带上了江震的私人飞机。
药效在一个小时后失效,他是在飞机上转醒的。
当时江震正和什么人通电话,见他醒了便抬了抬下颌,眼神示意空乘给他准备餐食水果。
谢时舟知道他和江其帧在万青弄出来的这些事逃不开江震的消息网,也知道江震一定会找个时间让他回京市述职,详细说明情况。
但他没想到江震会亲自前来。
谢时舟在江震讲电话的这会功夫已经在内心设想了下他可能会切入的角度。
出乎意外的是,江震似乎并不急于这一时。
他松散地背靠沙发,督促他:“晚上还没吃饭吧,先吃点,别饿着肚子。”
谢时舟有点弄不清江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直到下了飞机,乘车回到庄园,江震依旧什么话也没问。
他非常熟悉地先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之后江震将他手机递给他,说一路上有人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让他看看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谢时舟这才能给周延深回那通报平安的电话。
此时,面对江震的提问,谢时舟语气格外平静道:“您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江震从胸膛轻哂一声:“那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谢时舟张了张唇,规矩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无意识收拢着,长久的静默后,他忽然问:“我说什么都可以吗?”
“嗯。”江震挑了下眉,语气沉缓,听不出是真心实意又或是讥讽,“你不是一直都快意直言么?怎么现在倒开始瞻前顾后了?”
江震喜欢做对话的主导者,但谢时舟也不会轻易遂了他的意。
谢时舟眼睛定定地望着江震:“那江总也应该知道我的诉求,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谢时舟这番话倒是给江震堵得有几秒哑口无言。
谢时舟自小能言善辩,这一点或许也是随了谢忠平,每每他俩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谢忠平总是能噎得他说不出话。
江震看着谢时舟那张和谢忠平相似的脸。
几秒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踱步至窗前。
他眺望着庄园内,那些谢忠平喜欢的园景植物,负手道:“我不可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