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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光 (3)
    骆梓颐开始上班的日期比江奕阳的入伍日期早,所以她必须提前北上。离开m市那天,江奕阳送她去车站,骆梓颐没忍住,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红着眼圈抱住了他。
    「这么捨不得我啊?」江奕阳摸着她的头发道,「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当兵?」
    「不去。」骆梓颐埋在他的肩窝说。
    「不是说要当我的战友吗?说话不算数?」江奕阳话才说完,肚子就挨了骆梓颐一拳。
    「我还是先进去吧,你太显眼了。」骆梓颐松开他。
    「这么帅的阿兵哥当然显眼。」
    「不是,显眼的是你光滑刺眼的脑门。」
    「??」
    严格说起来,和老骆那个年代相比,江奕阳当兵的时间已经短了非常多,军队也没有从前那么严厉又不近人情。骆梓颐是独生女,从小在餐桌上听老骆口沫横飞地讲述军中故事,听到耳朵都长茧了,哪位长官叫什么名字都倒背如流,因此耳闻现在当兵比较宽松,还能打电话到外头之后,骆梓颐虽然不捨江奕阳吃苦,还是稍微放了心。
    这是交往后他们第一次分开,坐上火车时,骆梓颐撇头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滴。
    没事的,从国中到大学重逢,她和江奕阳分开的时间更久呢。江奕阳当兵的时候,她就好好工作存钱,这样等江奕阳退伍,他们才能一起租房子、佈置未来的家。
    在对未来茫然无措的时刻,这个念头成了骆梓颐唯一的支柱。一个人的梦想从某间学校、某家公司或某份职业,变成和某个人一起生活,乍听之下堕落又没有格局可言,但骆梓颐知道,她还没有力气和勇气重新朝某个目标迈进。
    独自北上后,骆梓颐在租屋处休息了一天,週一准时到上班地点报到。
    骆梓颐应徵上的工作,是从很久以前就想尝试的书店店员。她工作的这家连锁书店有两层楼,里头佈置得典雅漂亮,她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来这里买书,准备面试时也全力以赴,简直和大学面试一样认真。她还记得,面试那天她滔滔不绝地说完自己有多适合这份工作后,面试官翻了一下她的履歷,面带笑意地说:「y大耶??你这么想来书店工作啊?」
    那种笑容,骆梓颐在章姐的脸上看过。
    这批新人包括骆梓颐在内一共有六人,大家看起来都充满书生气息,骆梓颐觉得她一定能和其他人相处得很愉快。
    带骆梓颐的是一位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叫作麦可的男前辈。报到第一天,麦可就丢给所有新人店内书籍区的陈列图、书籍分类码、各家分店的代码、各类活动和折扣日期,要他们在这两天内背起来,星期三要考试。
    临近中午时,骆梓颐和另一个女生被麦可叫去搬书,骆梓颐以为是她们两人要合力搬一箱,没想到是一人用推车推三箱。当骆梓颐满头大汗地把书从电梯里推出来时,突然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惨叫。她回头,看见另一个女生推车最上层的书箱掉了下来,那个女生伸手想扶,结果不仅没成功,手臂还被书箱的尖角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立刻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涌出。
    骆梓颐赶紧拋下手边工作拿卫生纸给她,并着急地把麦可喊来。麦可一脸不耐烦地跟过来,看见女生哭着擦手臂上的鲜血,翻了个白眼骂道:「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书都不会搬,还想在书店工作啊?」接着又转头对骆梓颐骂:「你还在这里干嘛?去工作啊!想偷懒是不是?」
    气喘吁吁地把书搬完,骆梓颐又见麦可匆匆跑来,气急败坏地对她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到处找你!我现在要处理那个麻烦的新人,你先去柜檯!」麦可说完就走,骆梓颐没搞清楚状况,只能听话地跑到柜檯去。
    柜檯前方只有一名前辈在结帐,队伍排得有些长。骆梓颐凑到那名前辈旁边,想告诉她是麦可叫自己过来的,那名前辈却朝旁边努嘴,衝她说:「帮忙结帐。」
    骆梓颐目光呆滞。她还没学怎么操作机器,怎么突然就要她结帐了?
    前辈自顾自地开始问客人有没有会员等等问题,而后方客人似乎听见前辈要她帮忙结帐,争先恐后地排到空着的柜檯前面等她。骆梓颐慌张地寻找其他新人和前辈,他们却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用喊的绝对听不见。骆梓颐急得都快哭了,等待中的客人疑惑地看着她,彷彿在问她愣着干什么。骆梓颐硬着头皮站到机器前,边偷看旁边的前辈怎么操作,边跟着点按画面,又凭以前买书的印象问了客人几个基本问题。她自认临场反应不错,却在客人掏出礼券时慌了手脚。
    因为担心在金钱问题上出错,骆梓颐伸手拉旁边前辈的袖子。那名前辈熟练地点按着自己的机器画面,问她怎么了,听完骆梓颐的叙述后长叹一口气,走到机器前迅速按了几个键、收下客人的礼券和现金,再朝客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时间,她是新人啦!」客人「喔」一声,打量骆梓颐一眼,骆梓颐糊里糊涂地跟着鞠躬哈腰,忙不迭地重复:「对不起??不好意思??」
    那个手臂被划伤的女生隔天就不来了,剩下的五个新人努力背诵比元素週期表还要命的资料,星期三考试时还是错得惨兮兮。麦可甚至在骆梓颐连续答错分店代码和分类码时冷笑一声说:「你不是y大毕业的吗?看来y大我也能上啊!」骆梓颐被羞辱得满面通红,却什么都不敢说。
    工作一星期,骆梓颐深刻体会到精神折磨也能叫人痛不欲生。她每天回到租屋处,都想乾脆辞职算了,却又知道要是没马上找到新工作,她的生活开支就只能向老骆伸手。等慢慢适应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当江奕阳打来入伍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问起她梦想中的工作怎么样,骆梓颐在他看不见的这头擦着眼泪,语气开心地说:「还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