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不对,拿账本也肯定不是,那是不是爹娘初见的时候,她被偷了钱包那回?被偷钱包该是什么姿势……背着手,就能暴露出腰侧的钱包了吧……这雕像年代已久,她怕弄坏了,她紧张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拨下手臂。
可她只是轻轻摆弄了一下第一尊,这些雕像就自动退开了,分成两列站在旁边。第一个果然不是双手背在身后,而是仰头看什么的样子,神情愤怒。
燕山景疑惑地哎了一声,拿著书卷的那个雕像手自动松开,掉下一卷图。
她捡起来一看,是龙飞凤舞的字迹:“若强力毁去,便无缘得见此信。”
也就是说,如果她刚刚不耐烦解谜,粗鲁毁坏雕像,此时就没命看了。无论她能不能摆对,只要她动作温柔,不伤害这些雕像,她们就会自动散开。
还以为是什么难解的谜题,原来是燕蹀躞和孩子们开玩笑。
燕山景摇头哂笑:“原来也没有那么坏啊。”
两人又仔细看了看直璇玑的雕像,近看才知道材料是石头和木头,木石雕像能做到这种水准,确实很厉害。
看完才走到燕蹀躞的雕像前。那是个背对着他们的塑像,材质和母亲的塑像不一样,至少身上的衣裳是棉麻材质,燕山景刚要查看正面,雕像就动了,一阵卡卡的异响传来,燕山景吓了一大跳,姬无虞却看到衣物下钻出了一个会动的东西。
哦,一截假腿。那截小腿横行霸道旁若无人地石板地面上溜跶,真像只小螃蟹,年久失修,不断发出卡卡嚓嚓的声音,姬无虞一把拎起来那截小腿,探究是何材质,又是因何而动,往里面一看,一截绿黑色的汁液就喷了出来,要不是姬无虞躲得快,一定被喷得满脸都是。
他闻了闻:“没有毒。就是年代太远了,但闻味道,可能是……菠菜汁?!”他说到最后不敢置信,燕蹀躞费劲设计个喷溅的机关,结果就放了点菠菜汤汁,又是开玩笑。
姬无虞拿弯刀拨弄了一下腿里面的光景,确认以他目前的力量,拆不开机关,便悻悻放下了。那截小腿报复似的用钩子缠住了姬无虞的腿,姬无虞蹲下身,摸狗似的摸摸它:“乖,一会回来给你喂点肉汤。你看行不行?”钩子居然真放开了。
姬无虞皱眉:“我看这里怪神经的,我拆不开它,不知道里面的动力是什么。可能是磁铁,或者是蛊虫。总不至于你爹,呃,我丈人抓了只鬼住在里面吧?”
小腿上蹿下跳,不依不饶跟着姬无虞,燕山景看得很乐呵。这就像人看佛像,佛像本身并无情绪,可世人心中总有悲欢,便赋予神像悲欢。这截小腿也只是设计出了上下跑跳的动作,但落在他们眼里,却像一只小狗,对着姬无虞又追又咬似的。
两人终于看到了燕蹀躞像的正面,原来未完工,还差一只眼睛,没有镶进去,材质也和母亲的像不同。
姬无虞端详了一会,又看燕山景:“是很像。都说女儿像父亲,是真的。”
他说着,突然又脸红了,燕山景拍拍他的肩膀,她丝毫不害臊:“我们俩要是有孩子,像我像你都不错。”姬无虞跳起来:“谁想了?!”
燕山景又拍拍他肩膀:“知道你想得很开心,但现在先别开心,你看,它跑了。”
那截小腿自顾自往前跑,似乎在给两人引路,两人追过去,竟就这么走马观花似的看到了丁悯人墓的壁画。比起那些大佛古寺富丽庄严的壁画,这里的壁画简直是孩子沙地乱画。你画一匹马,我画一头牛,村落城镇全线条非常随便,到了比剑的画面,更是极其敷衍,只是两个火柴棒似的人拿着树枝比划。
若没有了解过丁悯人的故事,便绝对不能理解。恰巧姬无虞不懂,燕山景便一边撵小腿,一边随口告诉姬无虞一些事。几乎每个中原武林的人,都听说过丁悯人的故事。
丁悯人传说中出身渔村,不识字,会织网会打铁,会踏在只有帆的原木上逆浪沉浮,曾经收尸,曾经是杀手,曾经用镜子阵击败天下第一骄傲的白鹤少年——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侠之大者,是不是一个落拓的酒剑仙?是不是一个光头的金刚和尚?可据第二代听风楼主说,她是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倒霉蛋。
这个倒霉蛋喜欢救弱扶困,行侠仗义分文不取。在故事的最初,她召集来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这就是初代听风楼。一个没头没脑的杀手组织,所有人都隐姓埋名不为名利。
他们有王孙公子、西域豪侠、江南美人、路边乞丐,起初大家不为利来,不为利往,因缘而聚,因缘而散。
后来听风楼逐渐壮大,那就带来了吃饭问题。吃饭问题引申出来了做饭问题。接踵而来的柴米酱醋茶引发了无休无止的争斗。丁悯人不擅长管理这些,那就交给擅长管理的人。
她离开听风楼后,人们听说她东走瀛洲,听说她北上昆仑,可最后,她死在南方。
许多年后,又是一群乱七八糟的年轻人建立起一个没头没脑的组织——南部摘月斋。结局大同小异。
“我娘应该比丁悯人擅长管理,可是偃甲的建造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和钱,就连最开始聚在她身边的中枢人们都不会再支持她。”燕山景摇头。
“在此处,会知道他们毁去偃甲的答案的。”
没走多远,一口棺材就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相当窄,也相当小。两人都被这猝不及防出现的棺材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随意?那截小腿到这就被姬无虞抓住了,他抱着它,不准它再乱跑。他一通乱抠,似乎抠开了什么机关,小腿便不再动了,钩子也全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