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了些小雨,静妃乘轿至秋月宫, 还未落轿,便能听见里头的叫喊声和哭求声。
将将落轿,婢女为静妃掀开帘子, 将伞轻轻向前倾, 伸手去扶她们娘娘。
只见纤纤素手搭上她的掌心,那明晃又象征着身份的护甲微微抬起,紧接着便是静妃从轿中躬身走出。
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夹袄,披着同色披风, 脸上妆容精致, 用的口脂不算太红艳, 却显得精神又华贵。
静妃站在秋月宫前,望着那扇紧闭的宫门,里头嘈杂声音不减, 哭喊声越发刺耳。
她却低头一笑, 伸手扶了扶发间钗的步摇, 再抬头时身板已然挺得笔直。
光看背影,周遭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气场。
另外一个婢女上前去敲响了宫门, 里头声音戛然而止, 又轰然炸开。
“皇上!一定是皇上!快开门呀!是皇上来了!”
“吵什么吵!拉住他们!”
紧接着这道砖红色的厚重宫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里头当差负责把守的侍卫见来人是静妃, 便将门打开, 给她行了个礼。
静妃颔首,走向前去, 她如今觉得自己进宫那日, 都不曾像今天这般庄重痛快。
俞妃听到婢女们高声大叫“皇上来了”顾不上外头下着小雨, 赶忙从屋中跑出来,欲要迎接皇上。
可当她看到那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人是静妃时,方才脸上高兴激动的神色尽数消失。
秋菊见状不再很侍卫们纠缠,赶紧回到了俞妃身边,一副警戒的模样。
“我们娘娘想跟俞妃娘娘说几句话,劳烦几位大哥在门口守候便好。”静妃的婢女上前去给侍卫首领塞了一个荷包。
那首领轻轻颠了颠,“姑娘放心,我们不耽误娘娘说话,走。”
秋月宫的奴才们见状都站在了一处戒备着静妃,他们都心知肚明,今日来者不善。
“你来做什么?”俞妃愤恨地问。
静妃听言粲然一笑,下了秋月宫的台阶,“俞妃娘娘怎么明知故问?”
静妃开门见山,如今俞妃在她眼前披头散发淋在雨中的狼狈样子,实在叫她痛快。
“俞妃娘娘冬至宴上不是仗着自己进宫时间久,家中势力雄厚使尽了威风么?怎么今日,倒在本宫面前如此狼狈不堪?被皇上关了禁闭罢了,俞妃娘娘从前也不是没被关过,如今何至于自暴自弃?竟也不梳妆不施粉黛了,连身份也不自持了,是知道皇上再也不会放你出去了么?”
静妃站在俞妃跟前不远处,看着细雨落在她身上,一点一滴地将她的发打湿将她的衣裳浸透。
“你也就如今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了,待本宫出去,第一个饶不了你!”俞妃双目怒视,言语间恨不得咬牙切齿。
秋菊赶紧从屋中拿了把伞出来,替她们娘娘打上。
静妃仿佛觉得自己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出去?俞妃娘娘事到如今还在做梦呢?”
俞妃恨不得上去撕了静妃的嘴,“你咒本宫?本宫的爹爹乃当朝丞相,皇上哪怕不原谅本宫,但看在本宫爹爹的份上,早晚会放本宫出去!”
俞妃回想起从前她做过的许多事,皇上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爹是当朝丞相,朝中重臣,皇上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从来未曾真的重罚过她。
静妃冷哼一声,“是啊,俞妃娘娘当日也是借着你爹爹的身份来羞辱本宫的,本宫倒忘了告诉你,如今朝中已有人弹劾俞丞相以权谋私,皇上已经着人调查此事了,若是你的丞相爹爹坐实了罪名,俞妃娘娘还能说出这样硬气的话吗?”
俞妃满脸不可置信,“你胡说!”
静妃冲她一笑,“本宫是不是胡说,俞妃娘娘自可叫人去查查,呀,本宫倒是忘了,如今秋月宫里,怕是一只老鼠也放不出去了,俞妃娘娘又如何去查呢?”
俞妃听了脸色大变,气急败坏便要上前去撕打静妃。
静妃却是一把就抓住了她扬起来的那只手,又抬起另外一只手重重地给了俞妃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险些将俞妃掀翻在地。
秋菊等奴婢纷纷上前接住她们娘娘,才不至于叫她们娘娘跌倒。
俞妃捂着脸又将狠毒的视线射向静妃。
只见静妃只是呼吸起伏频繁了些,方才打她的那只手垂在身侧还在微微颤抖,她小拇指金色的护甲上却多了一丝血迹。
俞妃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慢慢拿开自己捂住脸的手,手中赫然沾染着鲜红色的血迹。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本宫!”俞妃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辱,她从小便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哪怕她闯了天大的祸,她爹爹都不曾这样打过她。
如今却被静妃这个女人如此折辱,俞妃根本无法接受。
只见她模样十分癫狂,声音都已经尖到刺耳,身子却还要向静妃扑去。
俞妃身边婢女不停叫着“娘娘”,拉着她想要将她拦下。
静妃神色冰冷,“大胆?俞妃娘娘在说笑话罢?你我同为妃嫔,位份一样,何来大胆一说?本宫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微微弯下腰来,看着面目狰狞的俞妃,轻声说:“那日冬至宴上,你可想过会有今天?”
俞妃牙齿都要咬碎了,又听她说:“本宫劝俞妃娘娘还是回屋去歇着吧,这天寒地冻的,免得哪天本宫就收到了俞妃娘娘病逝的消息,本宫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