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衣服及医药堂都用的苍术熏染,由于药材储备不足,尚未染病只隔离在城内的则简单燃烧艾草。
主要目的还是进行杀菌与隔离。
现在这时的人们并不常用热水,因为烧水对于他们来说又麻烦又费钱。
但在叶止的强烈要求下,城中家家户户每日至少开灶烧一次热水,用于滚沸衣服,擦拭全身。
木材由守城的将士们免费提供。
此外,早在叶止来之前,韩钺岐就极其省心的安排了……志愿者。
望向在医药堂勤勤恳恳忙碌着的各位病人家属,叶止在心中再次为韩钺岐的办事能力感到敬佩。
怪不得人家能当上镇国大将军呢,瞧瞧!
而且还专门为帮忙的病人家属在医药堂隔壁,准备了单独的住宿条件,堪称把隔离措施做到极致。
叶止觉得,就算他不来,这疫病迟早也能安全解决。
“叶子,到看病的时候了。”林奇递来一片刚熏好的白布。
叶止接过戴上,扭扭脖子道:“谢了。”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大夫太少,拢共只有林奇与叶止两人。
但是目前在医药堂里足足有一百三十二位病患,还有十三人在留堂观察。
最致命的是,从脉象上来说,该疫病几乎与风寒无甚差别。
林奇凭借精湛的医术与耐心,发现患病之人在脉动47-48之间时,会有轻微的打突。
当时听林奇讲完后,叶止足足摸了三次才感受到所谓的‘轻微’究竟是有多轻微。
也因此,两人几乎得花一天时间才能脉完目前病堂里的所有病人,更不提每天还有新增的嫌疑患者。
适才叶止与林奇也只是在后堂草草吃了个午饭。
叶止不自觉打个哈欠,拼命按压头顶的百会穴醒神:“我一直想问,这么大个城,不应该只有你一个大夫吧?”
“很困吗?”林奇没正面回答叶止的问题,反而递过来一叶薄荷,“咬着。”
叶止拿起放进嘴里,刹时的凉意席卷大脑,眼前顿时清明起来,惊喜道:“哇哦,效果好好!”
“是吧,我最近都靠它唔——”话还没说完,林奇没忍住也打了个哈欠。
从叶止角度清晰地看见林奇口腔壁已经附着了好几片薄荷叶。
林奇似乎意识到什么,再掏出薄荷叶时竟直接挤成汁液涂在太阳穴上。
叶止拉住林奇沾满薄荷汁液的手,皱眉问道:“你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林奇想挣脱叶止的钳制,可脑海阵阵疲意让他实在没力气,努力闭眼后再睁开,他瓮声瓮气回道:“没多久……你来后,好多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没多久’是在骗他,叶止刚来医药堂时已有一百一十八位病人。
据韩钺岐所说,从疫病发现至今大约两周,而城中总共有几千名居民。
光一一排查,这个工作量就大到无法想象,更遑论还要每天探查各位病人的情况。
叶止认真劝林奇:“去睡吧。”
“不。”林奇摇摇头,压下胸膛中因久未睡好而浮现的烦躁,勉强挤出笑容道,“病人还等着。”
深深叹口气,叶止用另一只手擦去林奇手上的汁液,转而涂到自己太阳穴上:“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不……”林奇继续推拒,却被叶止用没有沾汁液的手猛地撑开双眼。
叶止打趣道:“眼都睁不开了,还想着看病?原先我没来你不也是一个人。怎么,现在反倒不相信我了?”
林奇困懵的脑袋一时没理解叶止的意思,反而讷讷地看着他。
“相信我。”叶止扶住林奇的肩往卧房方向推去,无奈打出韩钺岐的招牌,“我可是你们镇国大将军亲自请过来的。”
好说歹说,总算将林奇哄去睡觉。
“芜湖~”叶止感受着太阳穴传来的阵阵凉意,鼓足精神给自己打气:“今天可是要苦战!冲冲冲!”
在看病过程中,通过其他病人交谈,叶止终于知道城中为何只有林奇一个大夫了。
“原先城里好多医馆的,但是那些大夫啊,估摸是察觉到不寻常,早早卷铺盖跑啰!”一位病人谈及此事依旧义愤填膺,“亏以往大家那么尊敬他们!我呸!都是些乌龟王八蛋!”
另一位病人也摇头晃脑叹气:“幸好林大夫愿意留下来,不然我们真是……唉!”
叶止松开诊脉的手,被愈加严重的病情扰得心神一乱,竟下意识道:“那林大夫怎么不跑?”
话一出口,叶止便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正想道歉。
没想到几位病人对视一眼,彼此示意后,其中年纪较大的病人斟酌着开口:“这话本不该我们说,但是您今天竟然能劝动林大夫去休息。我就不避讳了,林大夫的爹,就是因为十六年前那场疫病去世的……”
尸山尸海,臭气熏天。
由指尖开始,溃烂的皮肉极快地蔓延至林越全身。
血肉化水,空余白骨。尚存的两枚眼珠穿过骨架落在地上,打个转后直勾勾盯向他。
“爹!”林奇猛然从梦中惊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被子上,寂静的房间仿佛还残留着刚刚他的叫声。
其实并不是林奇不想睡,只是自疫病爆发以来,每每他合上眼,总会梦到当初的场景。
竭力平复好自己狂跳的心脏,林奇正打算下床,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