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兰终究没把扳指给上神,既是一个不收,自有原因,更是一个要给,自有所愿。
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他定是不想上神受伤,但更不想让别人舍命护他。
成意也不愿意。
小玉兰用尽诸多方法探查,此物都并无异常,非是害人之物。
所以他决定待事平之后,再把此物交还。
小玉兰在屋内转悠一圈,又想着不知何时天兵会查到此处,万一需要及时逃跑,混乱中落下可就不好了。
他干脆取了绳子过来挂上。
谢逢野看着他自言自语地做了这一切,才恍然发现。
这个小树妖,一直都明白天地要乱,一直都晓得事情不好。
可他从未怀疑过,而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上神一定能做到。
玉兰连自己或许会因乱而身死天界都想好了,可是关于上神会失败这件事,他想都没想过。
那晚上神回来,手中却多拎着两壶酒,朝在槛边捧册等他的玉兰招了招手,却没选在他们都熟悉的霜树下。
上神带着玉兰回了自己的寝殿。
他今天很不一样。
不论做什么,都要盯着玉兰拦,眼底围绕着难以散开的缱绻,缠缠绕绕烧着些掩盖不住的欲//望,又直直白白地落到玉兰心上。
他往两樽青玉镂花的杯里倒满了酒,举起来递给玉兰一杯。
“我近来,晓得了个人间习俗。”他声音柔柔地擦过玉兰耳侧,一路酥酥痒痒地滑了进去。
“我教教你。”
小玉兰向来拒绝不了这个漂亮神仙,才点了头,双眼上忽地覆来一掌温暖,随后上神的手袖擦过他的鼻尖,倚着他的手臂。
“乖乖,听话,把酒喝了。”
上神极少用这般声音,沙哑,轻柔,饱含情意。
小玉兰依话把酒饮下,一路从喉咙口苦到了腹中,半晌也没有回甘。
覆在眼上那只手缓缓放下去,成意含着那口苦酒没有眼,只管盯着玉兰看,眼底是千言万语。
最后,他喉结上下滑动,笑道:“你这小树妖,什么都好。”
他笑着笑着,睫毛就垂了下去,众星捧月的神君也只低低呢喃过这一回。
“玉兰,如果可以选……”
成意久久未再开口,他们之间静得能听见云殿之外风声凄凄,那是注定要要呜咽旋绕到天尽头的风,冷飕飕地只会往人心头里钻。
许久,上神像是才终于瞧够了玉兰,含笑说:“近来大小事务繁杂,未顾得上多同你说话,月舟他们可还有来找你说话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玉兰才恍然想起,几位神仙当真许久没来过这清凉殿堂说笑了,要说来的人,只有早先的江度……
“他们许久没来过了,想来应当是很忙。”
“嗯。”成意牵起他的手,拇指沿着手侧轻轻摩挲,“可还有见过别人?比如……江度?”
小玉兰瞬时就想起那位仙君面色坚毅地磕头跪拜,也只是摇头说没有。
他低着脑袋,瞧不见成意是什么面色。
半晌,上神终于说:“玉兰也有秘密了,无妨。”
小玉兰闻言,心虚之下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很快便得到叫他安心的回握。
成意终究没再追问下去,当晚也没叫小玉兰回自己的寝屋,他们就静静地抱了整晚。
上神绵长的呼吸回荡在头顶,玉兰一直睁着眼,他没能睡着,也知道成意没睡。
星宿落幕,成意就出了殿门。
玉兰怔怔地坐起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终究还是成了刻骨铭心。
玉庄寻上门来的时候,已然瞧不出平日里的体面,他略显狼狈地踉跄着奔进来,边喊边以手臂画圆要做阵法连通另一个地方。
“天界出了堕仙,今日便化魔了!成意叫我带你走,快跟我走!”
这是玉庄最不体面的一回,他连话都没讲完,一柄灵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剑尖染着赤色,正正对准玉兰。
捏剑的那只手,是江度。
玉兰来不及质问,立时即刻招出回霜,缠打几招,才险险地将玉庄救过来。
而玉庄显然才从不知何处一路拼打而来,早至力竭,如今更是因这一剑几近身销。
江度修为了得,玉兰还要护着玉庄真人,步步为险,直被逼到殿角,捏着回霜的手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
“多问无益。”江度冷冷地说,“小树妖,我无意伤你,把玉庄给我。”
“魔既已成,自然是不用再问。”玉兰挥臂又是一击,浩荡震天之气摇得灵殿震颤。
“你那天给了我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扳指砸去江度脸上,“好一个大义凛然!”
江度也不歪身,任由那物件砸了自己的脸,再滚去地上。
“你取不下来了。”他只说。
玉兰一低头,才发现那扳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封了大半灵力在内,若我不成魔,你们也查不出什么。”江度步步靠近,像是为了曾经那些共雪载歌的情谊,那些曾一同平乱定城的意气,他颇为出人意料地将理由道明,“我总要放在一个,上神他绝对不会搜查的地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此物吸附在我血肉上了?”小玉兰呵笑着讽刺他,“你要用我去伤害成意,你可有想过,月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