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应瑕站在丧事铺门前目送他们离开,才旋身进屋,脸上始终带笑:“少爷仁善。”
俞思化摇摇头,笑道:“哪里是仁善,只是大家都一般罢了。”
他先前三番两次被卷入邪怪乱事,还被冥王带下了幽都,一夕之间没了祖母和银立。
当日才在幽都醒转过来,他身边只有一直跟着的两个小仙童,却不见谢逢野的身影。
听他们说冥王此番心力憔悴,深受重创,或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脾气都不会太好。
似乎是天机不可泄露,他们俩说得也遮遮掩掩。
所以俞思化被送回来后,都没去主动找过谢逢野,他想:连神仙都要烦恼的事情,应当事关苍生疾苦,也不好打扰。
却不想。
“自私妄为,理所当然,厚皮赖脸。”
俞思化皱起眉来,他只是想去问一问祖母和银立,落在冥王眼中,竟是这般讨嫌吗?
“少爷饿了吗?”百迎瑕出声拉扯回他的思绪。
俞思化抿唇笑道:“我还好。”而后又问,“看你刚才和他,之前是认识吗?”
“认识。”白迎瑕坦然地说,“冥王嘛,跋扈嚣张猖狂至极,神仙妖鬼都深受其害。”
俞思化听着他这一串不假思索的形容,失笑道 :“难道,你之前所说差点有性命之忧,说的就是冥王?”
“怪不得你会如此讨厌他。”
“如果只是因为取我性命未遂,倒也不至于如此。”百迎瑕敛了笑,正正地盯着俞思化,“只是,我之前和冥王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俞思化被他看得莫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还有这事……”
他说得不走心,却想起冥王那成天宣说找不到的夫人。
想到这,他又扫了一眼白迎瑕。
情敌来的啊。
“不过他没有好好珍惜。”白迎瑕重新笑起来,眸中光彩闪耀,“这次让我先找到他,我定然不会放手。”
俞思化并不表示支持,只是错开眼,目光游向门外,“他是讲过自己成家了的。”
白迎瑕又大大方方地笑起来:“下次若有机会,再跟少爷说我们的故事吧。”
他突然正经起来:“可是,我刚才没好意思说。”
俞思化疑惑道:“怎么了?”
白迎瑕歪身用笑脸挡住了他的视线,刚才那个正经就是为了故意逗俞思化:“我饿了,我请少爷吃饭吧。”
俞思化被他这动作惊得退了半步,只觉得这个妖怪真是个鲜活性子。
上一刻还在不共戴天,立马就能软乎乎地说要去吃饭。
那天府门前,俞思化答应留下白迎瑕不是因为他很着急要寻一个管家。
而是银立离开之后,府中妖怪被拘数年,若无压制恐怕会伤及无辜。
再者,白迎瑕像是能瞧清他心里埋得最深的那些孤独。
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失去的那些关心和爱护,都会换成另一种方式回来的。”
俞思化很惊诧,这个一面之缘的妖怪能瞧清他心里那些思念。
他好像同其他妖怪不大一样。
俞思化笑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翌日,他们一行准备出门,俞思化还托人给二哥传话,派了些家仆过来。
此桩为了城主心愿,也是送城主公子一个成全,自要体面一些。
俞思化起了个大早,准备各项物品,正在屋内吩咐着一会该怎么做。
就听屋门外又吵了起来。
是白迎瑕又和谢逢野打了个照面。
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听着像是谢逢野突然推门,撞掉了俞思化准备好的点心和酥糕。
“你就喜欢找事是吗?”
“我说过你这种东西可以走我门口了?”
白迎瑕气得冷笑:“这是他人费心准备的东西。”
谢逢野不以为然:“关我屁事,只能怪你自己没提好。”
劝说的声音没起几声,忽听白迎瑕直呼:“谢逢野。”
“你知道当年他消失之前,做了什么吗?”
俞思化正扶上门框,听了这话,顿住了动作。
谢逢野没有回答。
白迎瑕接着说:“他念着你冬寒带伤曾给你煮了药汤,满满一大锅!结果你呢?你个莽夫打完猎回来只顾着炫耀战果,鲁莽粗暴的撞翻了锅,还不管不顾地踩了几脚,只管嘚瑟你手里那只山鸡!”
“可是他直到最后,都在念着你,想要为你做些什么的!谢逢野,你午夜梦回想起来,想想当年那锅药汤,当真能睡得安稳吗?”
“我当时就想,你也配让他关心你!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做什么,当年也是现在也是。”
周边还有几个俞府家仆,他们从未见过这位新来的白管家有如此失态的模样。
而且……这是在吵什么啊?
白管家是因为谢公子撞掉了少爷准备的点心而勃然大怒吗?
他们去看谢掌柜,却见他张了张嘴,平日里最是牙尖嘴利的人一句话都没回出来。
白迎瑕见此,冷笑道:“你果然都不记得了,只会怪他人冷心冷肺,你分明才是那块捂不热的石头!”
谢逢野不是不记得,只是当时百安城饥荒才解,叛军得诛,柴江意清瘦了许多,山蛮子一心只想着去猎些山鸡来给他和姐姐补身子。
当时撞翻的那锅汤……他是为自己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