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完圣旨后,刘承泽已经是有气无力。
他看着林翳,心中百感交集。
当日他被老皇帝丢到宗人府内,吃了好几天苦头。
最终在他母妃和朝臣的求情下被放了出来,又叩首百遍,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这才得见老皇帝一面。
因为刘承泽在狱中做足了功课,所以这次和老皇帝的对答,并未惹得对方不悦。
刘承泽便趁着老皇帝心情平复之际,讲述了自己的推测——自己的谢礼明明是给北宸王,但却出现在图安,答案只有一个:北宸王可能和图安勾结,意图不轨。儿臣愿戴罪立功,趁着北宸王大婚,前去查探清楚。
刘承泽根本不相信北宸王会谋反。
北宸王结庐忘川边,分明是不想理会世事;
而且自己在医庐那么久,也很清楚林翳并无反意;
他这样说,完全是老皇帝年纪大了,疑心病越来越重,不仅对皇位看得紧,对北宸王府也垂涎欲滴了很长时间。
刘承泽字字句句都说在老皇帝的心坎上,老皇帝很是高兴,便允了他,让他借着送贺礼的机会,前来查探。
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刘承泽回到府上后,并未立即出发,而是把自己在北州的事情认真复盘,还特意去问了军中的人,这才拼凑出来了大概:大概,或许,可能,自己假借和图安小王子成亲,灭了图安。
理清了这件事情,刘承泽心中对自己送给北宸王的珠宝为何会流落图安,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定然是林翳对自己曾经和小王子成亲一事,很不满。
所以他才会突然上表说要成亲,才会把谢礼,故意送了一部分出去。
目的嘛,或许是想谴责自己;也或许,是在表达身为亲王却爱上了同宗皇子的抑郁。
刘承泽弄清了这些事情,便也有了打算。
他准备到了北宸王府,先搅了林翳本来就不太想成的亲,然后随便弄点谋反证据满足老皇帝的猜想,紧接着抄了北宸王府,把自己送出去的钱拿回来。
到那个时候,北宸王定然被褫夺封号,申冤无门,自己再伸出援手,令他改名换姓藏在自己后宅……
美人,北宸王府的钱财,老皇帝的赏识,就都有了!
为着办成这件事,刘承泽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宸王府,到了之后一刻也不停留,直奔北宸王府。
他到北宸王府外时,为了谨慎起见,还特意打听了下大婚的仪式。
这一打听,心中更稳了。
若是北宸王真心想要娶亲,那定然是按照祖制,规规矩矩地来;
怎么可能让新郎自己策马前来,又跟他一起手拉手进入王府?
还弄些奇怪的唱词?
因为心中对此事十拿九稳,刘承泽一身铁甲出现在王府大院,当众表示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
阿翳,我为了你来抢亲了,你可欢喜?
可谁曾想,自己千算万算,竟然认错了人!
阿翳不是北宸王!
刘承泽看见林翳站在那里,整个人容光焕发,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知道自己肯定是说多错多。
最好是看也不要看!
刘承泽管住自己的目光,只看向陆明阳。
“圣旨已经传到,我就先走了。”
陆明阳不置可否,却听一旁的林翳笑道:“四殿下来都来了,好歹也要喝一杯喜酒再走。”
说着,林翳便用红漆盘,托了个银质酒器,送到刘承泽面前。
刘承泽脸上笑意僵硬:“喝酒误事……就不必了……”
林翳嘴角带着微笑:“四殿下可是担心酒里有毒?”
说着,他拿起那杯酒,自己饮了小半口,将剩下的递到刘承泽面前:“喝了这杯喜酒,你我在忘川的过往,便如同这酒一般,烟消云散。”
刘承泽心中微感酸涩。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
下一秒,一股剧痛涌入脑海,脑袋仿佛要炸开般。
“唔!”刘承泽捂住自己的脑袋。
他第一反应就是:下毒了,绝对下毒了!
但随即,一些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那是他在草原上身受重伤,被人救活;
那是他抓了无数只萤火虫,为了哄一人开心;
那是他心绪如春花绽放,第一次吻心爱的人;
那是……他身穿银甲,满身是血地杀灭了图安一族……
“阿……阿依……”刘承泽抬头,深深地看着林翳。
那种久违的心痛,猝不及防从他记忆深处翻出,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
“四殿下,阿翳是我的王妃,他的乳名不是你能够叫的,请你自重。”陆明阳在一旁提醒,“既然喝了喜酒,你请自便吧。”
“不!”刘承泽死死咬着唇。
他先前听旁人说自己和图林依的事情,没有半点感觉;
可此刻,当他回忆起一切的时候,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我既然来了……好歹……好歹也是要观礼的……”刘承泽眼眶微微泛红。
阿依真正爱的人,是自己!
他的这场婚礼,不是自愿的!
自己终究还是负了他,而且是两次。
即便如此,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嫁给别人。
而且是如此不正经地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