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听着背后的哭声,摇摇头叹了口气,对姚春娘说:“虽然信没寄出去,但是代笔的钱和纸钱还是要给。”
姚春娘说:“我晓得的。”
她从怀里掏出钱放在桌上,揣着信站起身,像来时一样,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姚春娘在外边奔波半天,饭也没顾得上吃,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她胃小吃得少,饿得也快,少吃一顿都头晕。
等走到家门口,她已经饿得头晕目眩,扶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齐声恰巧正从地里回来,他见姚春娘面色发白地站在门口,扶墙喘着气。想也没想就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姚春娘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回来的路上走得急,许是累着了,此刻耳朵里好似有鸣虫拖长了声音在恼人乱叫。
她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两颗糖剥开扔进嘴里,又把糖纸塞回了衣兜。
手指碰到兜里的信纸,她正想拿出来,下一刻就见身前的墙壁上突然投下道高大的影子。
姚春娘回过头,看见齐声皱眉站在她身后,面色担忧地看着她。
几根头发汗湿了贴着她的脸颊,往日粉润的唇此刻又白又干,看起来像是病了。
姚春娘见这影子像个男人的就猜到是齐声,除了他,也没哪个男人会不顾名声往她家走。
她嘴里包着糖,含糊道:“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像鬼一样。”
齐声没心思理会她的玩笑话,他道:“你病、病了?”
姚春娘“啊”了声,道:“没有,就是没吃中饭,有点晕。”
她说话有气无力,低着脑袋无精打采,像挂在藤上被晒干了的焉茄子似的。
齐声眉头没松,问:“你想吃、吃什么?”
姚春娘撅了下嘴,像觉得这话很没意思,她道:“你问这干什么?你又不给我做。”
她心情不好,随口一说的话都带着刺,没想齐声竟然“嗯”了一声。
姚春娘听他答应下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见齐声神色认真,半点不像在开玩笑,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自从嫁了人,就没人给她做过饭了,也没人关心过她吃过饭没有,肚子饿不饿。
她问齐声:“真的?”
齐声看着她,还是点头。
姚春娘咬碎嘴里的糖,低头看着鞋尖,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想吃面。”
面做起来简单,烧开水下锅一煮就好了。好不容易有人说要做饭给她吃,还是不要出难题把人吓跑了。
“好、好。”齐声应下:“你进、进去,坐着等一、一会儿。”
他说着,像是不放心,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没觉得发烫,才松开手离开。
他动作很快,姚春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抬手摸了摸他手背贴过的地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齐声进门了才挪开眼。
第二十三章 他是个男人
姚春娘没等多久,齐声就端着一大碗面回来了。
清汤面,面上卧着两个鸡蛋,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一个用油煎得金黄,碗边还有一把绿油油的小青菜,热气寥寥,香味扑鼻。
屋内没点油灯,齐声进门看见姚春娘坐在桌前,下巴搭在桌面上,手里捏着封信,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声在她面前放下面条,将筷子放在碗上,道:“吃、吃吧。”
姚春娘见他来了,一把将信塞回了衣兜,齐声只当没看见。
她饿得眼睛发绿,闻了闻眼前冒着热气的面,又抬头看他:“谢谢。”
齐声没说话,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在家吃饭时,唐英总会等着他一起下桌,姚春娘此刻一个人,齐声也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安安静静陪她。
他坐在了一个过路人透过门看不见的地方,倒是把姚春娘说的别让其他人看见两人来往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姚春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有点烫,但面上浸满了汤汁,比她想象中好吃很多。
这半年里,她一直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桌上永远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已经好久没有人陪着她一起吃过饭。
此刻齐声陪着她,若说心中不动容一定是假的。
她一边吃面,一边还时不时看齐声一眼,他背靠一扇关着的木门,微微低头沉默坐在那儿,手搭在膝盖上,不笑也不说话,像尊门神似的。
姚春娘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也是这样闷声不语,却轻易用那只手把她弄得一腿的水。
齐声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看了她一眼,姚春娘也不避开,眼神直白又大胆,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个眼神齐声昨天已经领教过许多次,记忆里泛红的脸和低低哑哑的轻喘声在脑中响起,他喉结动了动,眼皮一搭,又挪开了目光。
筷子一用力戳破荷包蛋,摁进面汤里浸满汁,姚春娘一口咬下去,腹诽道: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正吃着,齐声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房门,问姚春娘:“这里、里面是什、什么?”
“啊?”姚春娘抬头看去,她嘴里包着青菜,含糊不清道:“张青山和她娘留下的一些东西。”
张青山死后,她总以为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梨水村,索性就没怎么收拾家里,把用不着的杂物一股脑全塞进了这间没人住的屋子,姚春娘都快不记得里面有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