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寡妇一个人过得可怜,但做的事也招人恨,无论哪个男人往她门前过,不管有妻没家,她都要耍嘴皮子招惹几句,不是个好货色。
李清田把姚春娘比作周梅梅,这话实在有些阴毒。
可吵架本就是哪句阴毒提哪句,她说起这一茬,紧接着是喋喋不休,字眼越来越难听:“小寡妇一个人守空床不好睡哦,这要是耐不住寂寞,啧啧……”
姚春娘骂又骂不过,又气得不行,左右看了看,似想找条扫帚把李清田这臭嘴给打一顿。
齐声还不知道李清田是在说他和姚春娘的闲话,他见姚春娘捡了木柴又抓矮凳,最后又嫌不趁手似的全部扔下,偏头往他这一堆工具看了过去。
他眼看着姚春娘,手上动作倒快,两下把身边的锯子锤子凿子划拉到跟前来了,像是怕姚春娘抢过去让李清田血溅当场。
果不其然,姚春娘眼睛看着他这儿就不挪了,腿一抬就走了过来,齐声顾不得避嫌,伸手拦她:“别、别动……”
他“手”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姚春娘一把挥开了手。怒急之下人哪里听得进劝,她端起他手边一小盆子刷在木头上的桐油,转身就冲着还在乱骂的李清田冲了过去。
齐声下意识去拉她,但想起李清田骂她的那些话,迟疑了一下,又松开了。
他这厢没拦住,李清田可就开始慌了,她见姚春娘端着盆朝她过来,一边着急忙慌地往后退一边颤着手指她:“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很能骂吗,继续骂呀!”
跟着她来的两个男人拎着鸡鸭鱼鹅也忙躲得远远的,生怕祸及自己。
李清田慌张下没看清路,一脚踩进了之前姚春娘院前的水凼里,险些摔了个跟头。
姚春娘趁此两步走过去,手一扬,就把盆里的桐油朝李清田泼了过去。
李清田尖叫一声,立马扭着肥胖的身子往前躲,躲了大半,但半边身子还是遭了殃。
她咬牙切齿想骂回去,但见姚春娘手一抬,盆里竟还剩半盆没泼完,再顾不得别的,只好尥蹶子开溜。
姚春娘端盆冲着她慌急跑远的背影“呸”道:“晦气东西!”
第五章 赶集
姚春娘和李清田吵一架吵输了,晚上躺下了都还气得胸口疼,越气越想,越想越气,闭上眼重回战场,在脑子里将那些处于下风的话掰开了揉碎了一句句完美驳回去,入了梦也没消停。
恼梦搅人眠,她没能睡好,第二日没等齐声开工,她便早早醒了,她起火烙了两个菜煎饼,吃完便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隔壁大门开着,那口快完工的棺材停在院坝里,但往日一早就开始忙活的齐声却不在,只见他家房顶上烟囱升白烟,想来应当是在做早食。
姚春娘昨日把他一盆子桐油泼了大半,自然要买来赔给他。
桐油是个好东西,在木家具上涂刷几遍,干后即可防潮又可防虫,但好东西都不会太便宜。
姚春娘本想上齐声家问问他那桐油是在哪里买的,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打算自己上街再打听,就齐声那闷葫芦性子,她觉得自己可能没能耐从他那葫芦嘴里撬出几句话来。
今日赶集,但路还湿着,一步一脚软泥,姚春娘也不敢把之前做好的棉被提到街上去卖,万一脚一滑摔上一跤,弄脏了被子就可惜了。
她拿了把印着桃花的油伞,臂弯挎着只编得漂亮的竹篮子就出了门。
上街后,姚春娘先去买了点要吃的米面菜肉。卖菜的老板像是认得她,姚春娘走出几步后听见她在和别人说什么“张家的小寡妇”。
那人嘴里也就平平淡淡说了两句,没吐什么难听的话,姚春娘便也没在意,又上了另外一家店那儿去买糖。
她小时候身子骨弱,跑久了跳狠了总头晕。她娘说她身体弱得像没奶吃的瘦猫崽,后来村里的老村医看过,让她在兜里放上一把糖,有事没事吃一颗,头就不晕了,这习惯她养到了现在。
天冷,不必担心糖会化,姚春娘便仔仔细细把各种糖都捡了点,挑了一上称,足足一斤。
糖店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姓何,她把糖装好递给姚春娘,好奇地打量着姚春娘手里的篮子,问道:“你这篮子真好看,是在哪买的?”
姚春娘这篮子是她自己编的,使力气的木工活她干不了,用青绿细长的竹片编个篮子却不成问题。
村里的篾匠大多是男人,做个竹筐背篓只顾实用,哪管好不好看,姚春娘嫌丑,便自己做了一只。
她这篮子编的时候有些地方故意留了笔杆子大小的孔隙,用粗线钩了几朵花穿塞在孔隙中,篮子上面的封边用更小的线花紧紧围了一圈,粉白黄绿一点缀,像是这花长在了篮子上,普通的篮子一下子就变得格外讨喜。
按她爹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的东西。
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夸好看总让人高兴,姚春娘将篮子提起来转来转去给老板瞧,笑得眉眼弯弯:“我自己捣鼓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去做一个送你,下次给你带过来。”
“真的啊!”何老板本只是问问,哪想姚春娘大大方方说要送她,她笑开了眼:“那我们说好了,下次你来的时候把篮子带上,以后你来买糖,我给你算便宜点。”
姚春娘忙不迭应下:“好呀!”
“噢,对了。”姚春娘左右看了看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集市:“老板你知道这街上哪里有卖桐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