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又等了许久,正在众人都焦急的时候,突然有个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不……不好了!将军的营帐那边起火了!”
叶铿然脸色一凛,霍然站起!副将此时也顾不上吐蕃人了,带着兵士心急火燎往外赶:“随我来!”叶铿然正要冲出去,突然想到将军之前的嘱托,让他务必寸步不离保护使臣的安全——脑子里有火花莫名一闪,他终于停住脚步,折返了回来。
——将军军令如山,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不该擅离职守。
见叶铿然的脸色,就算吐蕃人大多听不懂汉语,此刻也知道发生了大事,一时间面面相觑,神色都是不安。
突然,一阵嘹亮的鸡鸣声从远处传来,分明是细如溪流的轻声,却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屋子里的人眼前一花,看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对方的身手极快,正是昨夜的刺客!两名吐蕃士兵来不及哼出一声,就在长剑之下身首异处。谢灿慌乱地想要往后躲避,却是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使臣身下的坐塌突然陷了下去!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整个地板都翻转过来!大多数吐蕃士兵和唐军都掉入地下的暗室之中,与此同时,数十枚羽箭从墙壁之中射出,朝刺客袭击而来……原来,这屋子里还布有机关!
“何方刺客?”叶铿然沉声喝问,手中银枪刹时递出。而在他身后,将军之前准备的机关在危急时刻派上了用场。
刺客竟仿佛对机关的方位所在十分熟悉,从容持剑躲过了密如雨的箭阵,几个腾跃之后全身而退!
陇右军营里,只有少数几名将领知道驿馆的机关。
这个刺客——究竟是谁?!
逆光的角度看不清刺客的脸,只见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任由鲜红色在脚下蜿蜒。而那剑法,分明是叶铿然熟悉的!
叶铿然毫不犹豫以长枪相迎,剑枪砰然相交时,他突然全身僵硬,只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绝对想不到的面孔——
心神俱震失神的瞬间,长剑顿时刺入他的胸膛!
“将……将军?”叶铿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艰难地吐出虚弱残破的音节。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裴将军。
对方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抽出染血的长剑,径自走到暗室的入口处,剑尖指向其中的一处机关——
“将军!”叶铿然挣扎着冲过来,“住手——将军!”
那是释放毒雾的机关,只要机关一旦落下,暗室里瞬间就会变成人间炼狱……不仅吐蕃使臣,还有大唐兵将们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走开。”裴将军随手一挥,叶铿然立刻重重跌倒在地。
长剑对准机关,轻轻一挑——
“住手!”长剑却再次被染血的银枪拦住!
叶铿然用尽全力隔挡住将军的剑,剧烈的撞击让他浑身一震,内外重伤下,一缕血迹从嘴角沁出:“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醒一醒!你这一剑下去,吐蕃使臣与随从尽数丧命,之前所有合谈的努力都灰飞烟灭,所有兄弟的流血舍命都付诸东流!”
看到眼前人的脸,将军的眼里似乎露出一丝疑惑挣扎,他以手扶额,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
“叶校尉,多谢。”
“谢什么?”
“多谢你叫醒了我的噩梦。噩梦这东西,若没有人来叫醒,就会一直做下去吧。”
很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和他说话?是谁在叫他?但这时,那清越嘹亮的鸡鸣声又响了起来,在血与火之中仍然清晰——喔喔喔!
鸡鸣声中,将军眼中那一缕迟疑宛如湖面水纹般消失无踪。
俊美的瞳子里星光如雨陨落,烈焰灼灼,仿佛浴火复仇的凤凰展翅飞翔,不留一丝冷静和理智。
恍惚中仿佛看见,长安落雪飘洒如漫天茫茫剑意,荆州古城的夜色暗如地狱,他紧紧抱着逝者,有个声音在脑海中爆开,如烈焰熊熊,似利剑染血……
那个声音在说——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将军悍然抬臂挥剑——叶铿然的银枪竟然被生生截断!而他眼神木然,手中的长剑缓慢而残忍地将机关挑起。
一声轻响,那是死亡的轻响。
所有的一切归于寂静,暗室里的毒雾缓缓放出……
叶铿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无可挽回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从此战火重燃,陇右边境再无宁日。
七
“干得好!”一个红衣少年从屋顶跳了下来,天真地拍手,却说出比魔鬼更可怕的话,“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真好玩!”
鸡鸣声终于停止了。
将军茫然站着不知所措,仿佛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突然断了线。
“人都死了。”花纥凑近裴将军身边,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自从喝了我的血之后,你经常做噩梦吧?醒来后,可还仍然清晰记得那恨意?”
那种燃烧一切,毁灭一切的恨与杀意。
人类会面临很多诱惑。杀戮,也是其中一种。当你愤怒时,会想要摧毁;当你正好拥有摧毁的力量时,要遏制那种冲动,抵制以暴制暴的诱惑,比孩童对抗糖果的甜味更加艰难。
“那原本就是潜藏在你内心的愿望,我只是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啊。”花纥的声音带着残酷的幸灾乐祸与一丝难言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