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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知道陆迢今晚不回来,她牵起他的手,转移话题,“听人说,在寺庙开过光的佛经与普通的佛经有不同,我明日写完,给大人也看一看如何?”
    明日,明日。
    陆迢喜欢听她念这两个字。
    他与秦霁的过去离得很远,如天南海北的两条水流,找不到重叠的地方。可只要她说起明日,那些距离似乎又消失不见。
    明日这两个字,好像能把他和秦霁的以后牢牢绑在一起,听一次,心中的欢喜便深一分。
    “好。”陆迢眉宇含着笑意,素日冷硬的颌线添了一抹柔色。
    “明日早些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他说完,俯首在她额上亲了亲。
    这动作无需思索,是下意识为之,可陆迢忘记这里是外面。哪怕其余人都背身对着他们,秦霁也不喜欢。
    她羞愤地嗔他一眼,旋身回屋。
    陆迢看着泠泠青绿的裙角从翩然走进竹阁,唇角笑得更深。
    明日,他也有东西想给她看。
    秦霁总是想家,那里,也算她的家。
    她看到那间宅子会作何反应?
    陆迢不禁腾起一缕期盼。
    他不常期盼什么,除去偶尔看人笑话,如此类含有迫切的等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明日。
    陆迢才知,原来一日也可以这般难等。
    *
    秦霁轻易等到了第二日。
    此次出来,跟着她的人远不如前几次多,因而路上行得也快。马车抵达瓦官寺,还是上晌,
    秦霁去到大雄宝殿,净予如那日一般,持珠立在殿内不显眼的角落。
    知秦霁要取佛经,他拿出木匣,上身微躬,“施主请随我来。”
    净予将她们领到上次抄经的禅房。
    佛经只剩下最后一篇,秦霁铺好纸墨,正色对绿绣道:“抄经需得静心,绿绣,此次不许同我说话,也不许再出其它动静。”
    绿绣坐在书案对过的杌凳上,连连点头,“知道了,姑娘。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一声也不出。”
    秦霁打开木匣,取出一张张誊满佛经的宣纸,最底下则放着一截字迹截然不同的纸条。
    上面的话也简短,月河给她备的马已牵到山下。
    秦霁舒了口气,提笔沾墨,慢慢写起字来。
    绿绣谨记她的嘱咐,坐在凳上一声也不出。不知过去多久,肚子咕咕地响,她望向窗外,日影短至檐下,已是午时。
    姑娘说过不许吵她,绿绣忍着饿,继续坐等。
    秦霁又写了半个时辰,听见绿绣的肚子第五遍响起时方才搁笔。
    她将佛经收在匣中,起身一笑,“走了。”
    自然不是直接回去,最后一篇佛经还未开光,秦霁端着木匣重新去到大雄宝殿,见到净予后还要等上一阵。
    她便吩咐绿绣去取斋饭,两人回禅房吃。
    上回绿绣没紧跟在秦霁身边,是因为被陆迢嘱咐过。这一回她也没紧跟,是实实在在地放心。
    偌大一个寺庙,如何会走失?再者房梁上还挂着两个暗卫。姑娘的安全亦不必担心。
    她走远后,净予将秦霁领出大雄宝殿。
    “祭拜亡人的长生殿不在此处,还请施主随我过来。”
    长生殿供奉逝者牌位,到了年末,这边的香客寥寥,展眼也找不到两个。
    净予在前面引秦霁走进坐落在长生殿右侧的偏殿。
    这间偏殿乃是新建,秦霁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偏殿里摆放的牌位稀疏,似还隐隐弥散着纸灰的味道。
    净予略一皱眉,解释道:“昨日此处来了一位女施主,痛失幼子,置好灵位后哭伤了身子,想是她走之前,躲着师弟们在此处烧过纸钱。”
    说罢,又叹息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偏殿里侧,漆木彩绘的佛灯旁,双手下力推动,佛灯后出现了一条窄缝。
    净予进去踩过一遍,在音色明显不同之处蹲下,掀开了上面的木板。
    他悄声道:“大雄宝殿那处的暗道并不隐蔽,稍费些功夫便能打听出来。
    此地还有一处密道,只需直走便能通往寺外,智者甚少。施主改换的衣物已放在下面,贫僧现下去守着外边,还望施主一路小心。”
    “多谢净予师傅。”秦霁将手中装着佛经的木匣放在一边,慢慢下进洞中。
    头顶的光亮一点点消失,秦霁吹亮火折子,换下了身上的衣裳。
    这条密道窄小,两人不得并肩。
    未走多远,秦霁听见身后木板被人掀开的声音。
    净予师傅不会即刻改主意,她心里一紧,没有回头。
    然而后边的人声已通过细杂的浮尘追到她的身前,“禾雨——”
    阴暗潮湿的密道内,回荡着女人嘶哑的声音。
    诡异又阴森。
    是梅娘。
    不过三日,梅娘身形消瘦了许多。她发髻蓬乱,嘴角微笑如过往亲切,然而两只眼睛阴恻恻地钉死在秦霁身上。
    “老娘说过,要你不-得-好-死!”
    说完,她放大了诡异的笑容,拔腿朝着秦霁狂奔而去——
    *
    长生殿起火的消息传来,陆迢正在马车上。
    他换马赶到长生殿外,大火已被扑灭。
    新建的偏殿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架构,黑塌塌的房梁毫无生息,互相支撑在一起。
    四处都漫着梁木烧毁的烟焦味,这气味像一捆铁索,从所有人喉咙里拉出粗哑的咳嗽。周围的人群声声不断,一喘一咳,像是一道道催命符,要把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