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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什么样的事,连知州也没办法?
    “他……”秦霁斟酌着,“他答应了我,还会试试。”
    安娘想起摊子前陆迢同那帮差役热络说话的模样,闭着眼睛都能断定这是哄人的鬼话。
    她怒其不争,轻搡了秦霁一下。
    “这你也信,指不定你那官人现在在和谁一起鬼混呢,那般德行,直接就把你扔这儿了,怎得又会为你弟弟尽心?小娘子若是真心要救你弟弟,还是早些想法子凑了钱去胭脂阁才是正经。”
    她说的倒尽兴,秦霁已悬起了心,盯着树后那道影子,决计不再提陆迢一个字。应道:“娘子说的话我心里有数。”
    安娘听了只觉得秦霁在委曲求全,想是和自己当初一般着急,慌不择路。她细细打量起秦霁来。
    面前的小姑娘唇若点朱,颊若桃染,未经粉饰都能有这般的好颜色。安娘心思一转,复拉起了秦霁的手,语声放柔。
    “小娘子,照你这模样气度,哪怕去我们这儿最大的富户家里当主子都是绰绰有余,何苦给他当妾?三书六礼,凤冠霞帔,他能给你哪样?光凭……”
    夜风变大,槐树枝桠晃动,树叶沙沙碰在一处,地上的人影清晰了短短一瞬。
    那人影才抬腿要出,转眼又退回树后。
    安娘还在絮语,末了,还是秦霁一句“娘子在做什么白日梦?”温和结束了这场只有一边兴致勃勃想要谈成的“生意”
    安娘悻悻走远,陆迢的神思也被秦霁的话声给拉回。
    昏淡的月光铺在路上,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淌过高高低低的杂草。
    秦霁踩上落在自己脚边的影子,问道:“你几时来的?”
    她这样问倒不是怕陆迢听见什么,毕竟坏话都是别人说的,秦霁只是觉得——好快。
    他不在的时候,怎么过的这样快?
    陆迢道:“你在河边揪草的时候。”
    他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先前领着那两人走开,到了酒楼前,陆迢才觉出不对。
    马车到了自己这儿,她怎么回去?
    她怎么回去?
    这件事在脑中嗡嗡响了好几回,几坛烈酒给那两人灌下,他便起身离席,留下赵望在那儿应付。
    陆迢对自己今夜所说所做还算有数,原打了腹稿,想要解释些什么。一侧首却看见秦霁牵起了嘴角。
    她道:“好快。”
    到喉头的话被堵了回去,陆迢按住手上的扳指,“嗯”了一声。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马车行起来亦快,两人坐在车厢,只听得到车辕滚动时的辚辚之声。
    陆迢忽而开口,“你弟弟还会绣花?”
    秦霁先是一怔,继而答道:“他小时候学过一阵。”
    提起秦霄,秦霁的唇角是弯起来的,深色透亮的眸子里淌着温柔的笑意。
    陆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霁,捏出她一缕头发在指上打转,“怎么还让他学这个?”
    官场上古板到像一把老矩尺的御史,竟然让自己的独子学绣花?
    她家里,和他想的不一样。
    陆迢有些好奇。
    “是他自己要学的。”秦霁伸手要从陆迢手里救回自己的头发,“秦霄说以后我出——”
    她忽然咬住下唇,手也不再拦着陆迢,默默转回了身子。
    这话没说完,陆迢却已经知道后面是什么。
    京城女子出嫁有一个习俗,新娘子的盖头,得是女方的母亲或是姊妹亲手绣的。
    秦霁失了母亲,没有姊妹,却有一个好弟弟。
    可如今——
    陆迢卷着她的头发,想起了槐树边上那妇人说的话。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姑娘家在闺中常常期盼的这些,大抵是与她无缘的。
    车轩的竹帘卷了上去,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望着窗外,唇瓣轻抿着,月光下盈出了樱桃的颜色。
    水润,柔软,红艳。
    她穿嫁衣的模样,应当很漂亮。
    陆迢心中微微酸了一霎,很轻,像是剥橘子时不小心剥到了一个酸的,突然迸溅出的酸涩汁水叫人猝不及防。
    他忽然有那么一点替她可惜。
    只有一点。
    秦霁望着窗外暗暗的景色,心里还在想着秦霄。
    秦霄小时候说的是——“以后姐姐出嫁时的盖头,我来绣,我要绣一只小狗上去。”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还要等多久?
    马车离风来园越来越近,陆迢捏着手上的扳指慢悠悠转了好几圈,才缓声道:“今夜叫你等久了,明天休沐,想去哪儿告诉我,如何?”
    他脾气好的时候,从不把话说死,总是会给她留一点点选择的余地。
    如何?去不去?要不要?
    秦霁两只手搁在膝上,攥住了裙边,良久才道:“不用这样。”
    “不用哪样?”
    不用哪样?
    哪样都不用。
    今夜连连发生的事情,她都很不喜欢。
    不喜欢跟他一起出去,不喜欢听别人叫她“小夫人”,更不喜欢被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
    是妾,是外室,是那些她以前不屑多看的身份。
    秦霁扭头望着他,清亮的眸中透出一点倔强。
    “大人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反正我也走不掉,不是么?”
    她脾气来的太快,陆迢毫无准备,忽然之间便遭到这样的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