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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他今日穿的是件玄色银丝暗纹直裰,平日有意收敛的矜傲,经这满身玄色一衬,又展露出来,一派世家公子的贵气。
    剥蟹这样麻烦的事,他做起来仍是斯文得体,清朗的眉目含上笑意,又带着股风流蕴藉。
    他笑什么?
    秦霁的思绪现下像一袅烟雾,风吹向哪儿,她便想到哪儿,全没有自己的主意。
    陆迢净过手后看向他的外室,耳垂已经红了起来,腮边也冒出酣醉的粉意,一双眼醺醺然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醉了也这么安静。
    陆迢拿开她快碰到酒壶的手,将自己面前一碟剥好的蟹肉递了过去。
    “吃完再喝。”
    秦霁晕乎乎地点头,“这是什么?”
    “金陵游。”
    陆迢说的是那壶酒的名字。
    不是果饮,而是酒。这酒是金陵特色,入口绵柔清甜,后劲却不输陈年老酿。
    他的外室,酒量比他想的要大,酒品也还不差。
    秦霁听完鼓腮笑了一阵。
    好有趣的名字,蟹肉叫做金陵游。
    夹箸尝了一口,腹中忽然感到空空荡荡,秦霁斯文地吃完这碟蟹肉,目光在白净的盘子底又找了一回,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目光隐隐绰绰带了些不满。
    陆迢的好心有限,指了指两人中间的一碟醉蟹,“自己拆。”
    秦霁放下筷子。
    陆迢又道:“再等会儿,我叫人剥出来。”
    秦霁摇摇头,将碟子也推开。醉意已经爬上了两颊,明明不乐意,说出来的话却像在撒娇。
    “你爱干净,我才愿意吃你剥的。你不想剥,那我就不吃了”
    她有条有理地说完,睇他一眼,小声道:“我又不会在你嘴里抢。”
    她还记着那天的葡萄。
    陆迢沉默望着她。
    谁能想到,刑狱公堂之上,从来都是一阵见血寸步不让的陆大人,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驳得哑口无言。
    两道目光僵持了一会儿,陆迢冷哼一声,拿过那碟醉蟹。
    秦霁这才露出赞许的目光。
    金陵游的酒劲渐渐铺散开来,悄然藏起了那些重重压在小姑娘身上的烦扰困顿,只留下一个温顺好哄的秦霁。
    最后端着酒盏伸到陆迢面前,巴巴望着他,“还有一杯,你说的。”
    她记得倒是清楚,陆迢又倒了半盏。
    秦霁心满意足,惬意地眯了会儿眼睛。
    陆迢把人上下打量一遍,心中亦有感慨。
    她的酒量当真不错,依旧不吵不闹,能坐能站,只是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离开时,秦霁仍然头脑清楚,知道自己头晕,两手扶着陆迢半抬的手臂,一步一步下的楼梯。
    只是她没发觉,那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幽沉。
    上了马车,便是陆迢算账的时候,他急也不急,掰过秦霁的下颌,撞进她纯澈又干净的乌瞳,又停了下来。
    陆迢问道:“我是谁?”
    秦霁奇怪地看着他,“你忘记了?你姓陆。”
    醉得清醒又糊涂。
    陆迢指腹贴着她的腮摸了摸,“我没忘。”
    下晌那个东西的声音实在刺耳,像倒在地上的一滩浆泥,水会自行干去,可留下的沙土若是不处理,便会一直碍眼。
    他于她是折辱?
    荒谬。
    陆迢并不把这蠢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好奇她会怎么想自己。
    她会为他吃醋落泪,会亲手做东西松给他,那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模样?
    只是这样一点好奇而已。
    陆迢托起这张酣醉的脸蛋,叫人只能看着自己。
    目光凝在她脸上,不错过一点变化,他低声问道:“跟着我,委屈么?”
    委屈?
    有的,但都不长。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她一直委屈,陆迢不是。
    秦霁很快便摇头,“不委——”
    陆迢绕了这么一圈,终于得出答案,把她的话堵在舌尖。
    一壶金陵游要取十余枝樱桃,配上当季花瓣,酿造封存三年方能取出。这酒酸甜似饮,成了金陵的招牌,可陆迢一贯不喜。
    是酒便当烈,酸甜又醉人算什么?
    直至今夜,他才品出了金陵游的好滋味。大掌抚至她脑后,陷进乌压压的发间,暗暗用力。
    他已是游刃有余的老手,对付她实在容易。只浅浅试探一番,便占入了她的地盘,温和地掠夺。
    秦霁舌尖发麻,却仍在被引导,笨拙地学着他。
    濡湿相接,推递勾连,寻常总是恶心,此刻竟有一点喜欢。
    她揪着他的衣襟,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应是醉了。
    打断二人的是马车外一声耳熟的询问。
    “那个是大哥吗?”
    秦霁对这声音和称呼有着不分醒醉的敏感,她猝然受惊,重重咬了下来,按在后脑的大掌紧跟着松开。
    一抬头,便对上了男人黑魆魆的眸光。
    车轩处的帘子被男人的手拂落,不甚显眼的青篷马车倏尔远去,
    街边的冰饮摊旁,陆悦不可置信地转向陆迩,“大哥他刚刚……”
    “大哥?”陆迩左右看了看,“大哥怎么可能在这?他这几日可忙的很。”
    “可我刚才真看到他了,他还——”还和一个女子在马车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