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怔一瞬后回过神来,立时有些不悦,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女子搂抱哭泣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负心汉浪荡子。
李去疾是李尚书的三公子,为人谦逊守礼,温文尔雅,最受家中看重与宠爱。
他忍了一两息后推开她,刚触到她的手,那女子很识相,马上松开了自己,退后一步。
秦霁咬着唇不再发出哭声,颔首拭泪。只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在寒风中微微颤栗。
白色的斗篷落在一旁沾了雪与泥,已然无法再穿。
李去疾叹了口气,吩咐人将车上的鹤氅拿下来,亲手为她披上。
秦霁乖觉地向他靠近一小步,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看向他。
“多谢三哥哥。”
李去疾有心责她两句,女儿家这样成何体统,刚准备开口就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不禁觉得她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这一连声的三哥哥叫得亲切,府上倒是来过不少妹妹,亲的远的都有,这从没见过的……他瞥了眼掉在斗篷上的帷帽,眉心一跳。
“秦家大姑娘?”李去疾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尚存着一丝希望,若是她摇头,他便能帮她。
“三哥哥为何如此生分?我们曾经见过的。”秦霁收了泪,糯声看他。
“秦姑娘,莫说见过,哪怕——”哪怕拜过把子我也救不得你。
李去疾被那双水洗过的墨瞳巴巴地盯着,好似有一段丝线缠住喉咙,剩下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捡起斗篷上那顶帷帽,抚了抚上头的飘雪,重新给秦霁戴上。
陆迢望见这一幕,眉心微锁。
第004章
陆迢和赵望就在不远处,看了个全也听了个全。女子背对着他们,只一瞬瞧见了半张侧脸,与先前宴席上全然不是一番模样。
这一番行径倒是个会勾人的,和她那个古板的爹大不相同,陆迢心中嗤笑,面上显出几分不屑。
“我并非想要缠着李公子,刚刚有歹人追我,我太怕了才……”
秦霁正在表演嗫嚅后的哽咽,半途被来人打断。
“时安,怎么佳人有约,便不去见我了?”陆迢轻笑走来,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说得仿佛她碍了他们的事。
李去疾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昭行,我正要去找你。”
遂撇下秦霁迎了上去。
二人好一番寒暄后视线双双停在她身上,虽没说话,她却能感受到里头隐藏的含义——你怎么还不走?
秦霁那点泪意早被吹干,再要哭诉就变得难了起来。
李去疾瞥了秦霁一眼,互相引见了两人,态度坦坦荡荡。
“秦姑娘,这是魏国公府的世子,陆世子。”
“昭行,这是那位秦小姐。”
秦霁攥紧衣袖,对陆迢欠身,又转向李去疾想要继续解释。
李去疾先一步开口:“我与昭行有事相商,你若是害怕,不如我让马车先送你回去?”
“三哥哥,你能否告诉我父亲他到底——”
“秦霁,圣上当日说过此事不容他人议论。”李去疾皱眉,声音严肃起来。
今日同她真是撇也撇不清了。
“可我是他女儿。”秦霁黯然道。
“我说同你见过并非胡诌,两年前上元灯会,或许你不记得了。我只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见,所以贸然前来把此物送给你,也不算失约。我今日并不是为了图你什么东西——罢了。”
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手中的乌木匣子也一并给了他。颈背笔直,没有了一点娇弱的影子,不卑不亢转身离去。
李去疾紧紧捏着那匣子,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头脑发晕。
视野中淡去的身影渐渐与花灯夜的那个女子融为一体。
竟然是她么?
陆迢看着李去疾怔怔的痴样,心中对秦霁的不屑又多了几分,这些矫揉造作的把戏竟把好好一个世家才俊挑逗的失神落魄。
时安真是糊涂。
他今日找他本是要谈一桩公事,眼下这副情况想来是谈不下去了。
陆迢半眯眼睛,看着衣着单薄渐行渐远的秦霁,把这笔帐也添在了她的头上。
秦霁先时为了保全脸面,走得很快,到人少的地方才慢下来。今日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周围的寒气就像无数根针同时在刺她的骨头。
她往手上呵气,搓搓手,暖和一点后又挪步往回。
身后已经无人再跟,只怕都想办法偷匣子去了。
太阳透过层层云翳洒下淡淡一层日光,她出门的时候尚早,如今已是过了午时。
他们这会儿,该出城了罢?
之前流了那么多泪,没一滴是真的,到如今她鼻头才真正发酸。
“声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这是秦霁的闺名。
刚冒出的离别愁绪被猝然掐断,她回头见到了清河。
对方换了身男装,一看便知又是偷溜出来的。
“找我做什么?”
“别跟我装,御史府关了这么多天门……你为什么把我扔进去的包裹扔出来?”清河见她这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除夕前两日自己偷偷去见她,御史府大门紧闭,喊也喊不开,清河给她收拾了一大包过年的物品,喊了两个小厮才扔进她院子,不到一刻钟就被原样扔了出来,回去被父亲发现挨了好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