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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片刻, 他板着脸拿起手机,开始看外卖。
    爷不在, 家里好久没开荤了。
    他点了一整扇炭烤牛大骨,两百八十八,带一份邵明曜喜欢的炒青菜, 又进厨房焖一锅米饭, 打算等人回来先喂饱再开揍。
    结果从半下午等到夜幕沉沉, 滚烫的牛大骨放凉了, 油花都凝固在肉上,他没等到人, 更没等到传说中的蛋糕卷。
    已经没心思生气, 只剩下担心了。
    他给邵明曜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 消息也不回。自己一口一口把肉全吃了,接着等。
    十一点多, 邵明曜发来条消息:【有点事要处理, 消失两天。别担心, 我下周就回学校。】
    林晃盯了那条消息几秒,立即拨通电话。
    ——不出所料,还是不接。
    老手机被他攥得咔咔作响,他深吸一口气,气得笑出了声。
    北灰听到声音,睡眼惺忪地跑过来咬他的裤腿,想把他往屋里拽。
    林晃垂眸看它,忽然问:“谈过恋爱没?”
    北灰含着裤腿,两眼一呆:“?”
    “我也没谈过,头一回谈。”林晃面无表情,“谈不明白,好像快谈不下去了。”
    他从小狗嘴里扯出被浸得湿哒哒的裤腿,冷着脸转身就往外走。
    *
    “确定是叫邵松柏吗?”护士盯着屏幕说:“病区没有这个病人。”
    林晃愣了一下,“前两天刚在这里做过手术,怎么会没有?”
    “稍等。”护士又点了两下鼠标,“查到了,他已经转院了。”
    林晃问:“转去哪?”
    护士摇头道:“这是病人隐私。”
    林晃正要离开,休息室的门开了,邵松柏的住院大夫端着泡面从里面出来,一见他有些惊讶地说道:“明曜不是说这两天不来了吗,换成你来守着?”
    林晃脚步一顿,“什么?”
    重症监护室外。
    “颅脑ct显示了多发腔隙性脑梗,是搭桥术后的新症。但我们也找了神内会诊,判断目前不是脑梗导致的谵妄,而更像是低t3综合症。”
    林晃看着那堵厚重的大门,“低t3……是什么?”
    “是术后应激的一种内分泌紊乱,主要表现为意识障碍、昏睡与极度兴奋。如果真是低t3来的,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就很大。可病人迟迟不醒,肺感染严重,下午急发呼吸衰竭,好在抢救过来了。”
    林晃沉默了许久,问道:“北京的主刀大夫怎么说?”
    大夫被问一愣:“什么北京大夫,手术是咱们心外的大主任给做的。”
    林晃木然地看了他半晌,心尖忽然一颤,“这阵子邵明曜都是一个人陪护吗?”
    “是啊,就他自己。你是他弟吧?”大夫叹气道:“你们家到底什么情况,爸妈也不露面,就让个刚成年的孩子一个人扛着,他要累死了。”
    大夫说前阵子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人来打听邵松柏,邵明曜不让透露病人还在本院。要不是之前林晃也在这边陪护,他会像打发那伙人一样把林晃打发走。
    林晃走之前问:“您跟我说句实话,爷还能撑住吗?”
    “没人能保证。”大夫谨慎道:“搭桥很成功,低t3也不是绝症,但肺感染随时会要命,如果他再不醒……”
    林晃听懂了,“还有几天时间?”
    大夫顿了顿,“三天抢救了两次,病情恶化速度是很快的。我们希望他能在四十八小时内醒来。”
    林晃走出医院,脚像灌了铅一样沉。
    愤怒、心疼、恐惧,各种情绪揉成一股可怕的蛮力,撕扯着他,摧心肝一样地疼。他想抓住邵明曜的肩膀怒吼,想要一拳把他揍倒在地。
    但,却又更想抱住他,想紧紧地把他嵌在怀里,对他说,累了就歇会吧。
    邵明曜,你能不能别撑着了。
    能不能别一个人撑了。
    林晃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圈,找不见人,到后半夜才无力地回到家。
    走之前,他留了邵家院里的灯没关,可这会儿小院却黑灯瞎火。
    他心头一喜,叫道:“邵明曜?”
    不等有人回应,他又提腿跑进屋里,“邵明曜!”
    可屋里也没开灯,鞋柜旁没有多的鞋子,各屋都不见人影。
    北灰蔫蔫地趴在树下,林晃走过去一拉灯绳,这才发现是灯泡烧了。
    小院本就漆黑,可那一瞬,他却仿佛心里也一下子断了电。
    许久,他一步一步向后退,退到长凳前坐下,抬头望着夜色下的老杏树。
    初春那阵,他和邵明曜还没道破对彼此的喜欢,在一个午后,邵明曜替爷去乡下送东西,他就和老头一起坐在院子里晃着腿吃桃酥,等邵明曜回来。
    那时爷还没生病,对着老杏树想念奶奶,想要奶奶也尝一口他烤的桃酥。他听得难过,终于为了当年鲁莽毁树的事正式对爷道歉,可爷不仅不怪他,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树不是他打坏的。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发生时便发生了。不必纠结,不必挂念,人也如此,树也如此,顺其自然吧。”
    转眼又是夏天,就快六年了。
    林晃望着枝叶再度繁茂的老杏树,眼睛又酸又胀。
    他心如明镜,树就是他打坏的,怎能随便拿一句“没有原因”就躲避责任。
    就像此刻,爷躺在icu性命垂危,他又如何能不挂念、如何能捏着一句“顺其自然”就此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