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姐左右端详,应该是准备收手结束了,嘴里还不停说着:“嗯……这底子好,没痘印,不卡粉,眼睛漂亮得不用贴假睫毛和双眼皮贴了,眼影也就轻轻给你扫了一下,但是舞台上吃妆效啊,要不再给你加点亮闪闪?”
“……什么亮闪闪?”我心里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唐师姐阴笑两声,没做解释,捧起用完的化妆品跑走,很快又跑回来。她揣着个小盘,用手指来回捻几次后叫我闭眼,往我眼皮上抹了几下。
唐师姐:“喏,就这样,你睁开眼看看。”
我照做了,不用走近都感觉自己眼皮在闪闪发光,眨眨眼,那光闪得更甚了。
镜子里的人看上去有点陌生,一点点。这个妆上了后五官更立体,淡化了些许的幼态,杏眼脱离可爱的代名词,甚至显出几分深邃,嘴唇是淡淡的色,口红色号似乎并不明显,但很贴合妆面。
男生嘛,也不用什么太厚的妆,今天这样看上去就好多了。
只是这眼皮......
“不错,好看!这完美的作品啊,你别动,我拍张照给沈一亭瞧瞧。”
唐师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对着我,闪光灯一亮,我都来不及阻止,照片已经顺着网线出去了。
“唐师姐,我姿势都没摆好呢!”我偏开头扫了扫头发,再看向她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一点小幽怨,“你手怎么那么快?”
“很帅很帅,好好好,你随便拍都好看,比沈一亭都要上镜,”唐师姐一边举着手机,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欸,外面好像已经开始了,到第几个节目了?你要不要准备一下衣服什么的?我帮你头发也理理。”
主持人的声音确实已经传进后台,节目可能大致进展到开头一两个,我估摸着还有十五到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想再等等。
我把热水袋还给唐师姐,瞟了眼发现陆严和也差不多做完妆造,也换完了衣服,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我坐到角落的电钢前,想活动一下手指,电钢的声音被开得很小,几乎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那时,我十分顺利且流畅地弹完了一遍《one last kiss》,却没想到是那段时间耳之所及的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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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小提琴钢琴二重奏《梁祝》曲目的第一个音已经奏响。
后台,我松开琴键,唐师姐催促我去换衣服,并且告诉我:“沈一亭说他刚到学校,没打通你的手机。我们学校太大了,大门走过来都要好久,现在雪积得很深,他没那么快,应该是赶不及了。”
“你先去换衣服吧,小隔间现在没人。”
这个消息不太令人开心,所以我的手指多在电钢上停留两秒,随后笑了笑说“行吧”,偏头将助听器脱下来放在电钢左边功能键板上,抱着先前准备的西装去了换衣间。
成套的衣服换起来麻烦,换衣间的墙壁上又只有一个挂钩,我折腾半天才在尽量不碰到脸的情况下换上了衬衫,打好领结,披上外套,又翘着脚边换上皮鞋边套好裤子,差点搞出出一身汗。
最后拉开换衣间的帘子时,甚至看到一旁抱着常服等待更衣的陆严和,他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侧身进了隔间。
陆严和已经回到后台,《梁祝》已经结束了吗,那现在台上的应该是范纹文的《天黑黑》,下一个不是马上就到我了?
唐师姐走过来对我说了句什么,我听不到,朝她摆了摆手,快步走到角落电钢前,想先把助听器戴起来。
......等下?
我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上前两步挤开琴凳,飞快凑近了,待看清后,心却猛地狂跳起来。
不见了?
我刚刚明明就是放在这儿的,动也没动过,换个衣服不过五六七八分钟的时间,助听器就不见了?
搞笑呢吧!
我不信邪,将电钢左左右右全看了一遍,上面确实不见助听器的身影,就像凭空蒸发一般。
几秒过后,我不得不承认它消失了的事实。
我应该把它们带进去的......难道是我错了吗?
我不觉得会有人偷这种东西,因为偷了也没得用,更何况后台都是自己学校的同学,谁会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
我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转身向面带疑惑的唐师姐,焦急地下意识用手语打出几个字,又在下一瞬间意识到她看不懂,马上换了手机。
【你看到我的助听器了吗?】
我举起来给她看,她摇了摇头,又好像听到了什么,皱起眉取过我的手机,手指飞快按动。
她在我那行话下打着。
【天黑黑唱完了主持人现在念到你的节目了你得上去了】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给我预留任何时间,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试过在这种舞台上不戴助听器进行演奏,我害怕......
【你还好吗】
肩膀被人触碰,我猛地抬头,对上唐师姐充满担忧的眼睛。
她用备忘录告诉我。
【你不舒服吗,要不然不去了】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打醒了我。
那怎么行。
不行。
我摇头,一面整理衣服,一面跨步往后台连通舞台的通道走去。
比起缺席,硬着头皮也该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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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一段很短的距离,却走出了十足的艰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