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和背对着我,在五线谱上写写画画,忽然手停住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我收回视线,看向我桌面上的钢琴小模型——是我初学钢琴时,我妈送我的礼物。我期盼它能给出我答案。
陆严和该是很喜欢他的前男友吧。
可这关沈一亭什么事?
脑中头绪乱作一片,像是一团被猫爪子玩糊了的毛线,相互交缠,拉扯只会让它杂乱得更加彻底。
这爱而不得的人,真可怜。
等下周导员喊我们过去交伴奏,我稍放个水——在介绍创作目的和感受时瞎说一通,把舞台交给陆严和好了。
免得万一到时曲子出来被我压了一头,嘴上还说不过我,那陆严和不得恼羞成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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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忙活了几天,终于等到导员喊我和陆严和交成果。
当时打开琴室的隔音门,我的视线一一扫过在里边坐着的人。
导员,研导,还有......
沈、一、亭。
我对上那张笑眯眯的脸,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身侧的陆严和淡淡瞥了我一眼,绕到前方,已对在场三人都打了招呼。
我僵着脑袋,跟着一一道了好,而后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我来时一点也不慌,现在却是有点慌了。
但说慌了,不如说我现下头皮发麻,吃惊大过于紧张。
陆严和已经上了台,也弹起了琴,可惜我一点听的心思都没有,脑海里仿佛几百个人互殴成一团,扬起阵阵灰尘。
余光中,见坐得吊儿郎当的沈一亭托着下巴,在听陆严和的伴奏。而他此时是什么表情,我就无从得知了。
[52]
陆严和那晚和我说。
——曲眠,你这样就算做出来比我好,也是胜之不武。
我终于知道陆严和所谓的“胜之不武”是什么意思了。
让研导的关门弟子、这首歌的作词作曲人、对此次伴奏评价最具有话语权的家伙——沈一亭,来指导我做的伴奏,可不就是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吗。
虽然这伴奏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百分之九十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不可否认,沈一亭确实给伴奏锦上添花,再加上我最后的修改,确实比原先的版本要好多了。
但我说了,陆严和就会信吗?
显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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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间,陆严和已经弹完了,也谈完了。
研导朝陆严和投去赞赏的目光,当即点评作品。陆严和边点头,边往沈一亭这处看来,可那眼珠子转动到一半,我眼见陆严和的脸色一僵。
因为僵得太明显,导致我也一愣,顺着陆严和的视线走,却对上了沈一亭的眼睛。
沈一亭并没有在看陆严和,沈一亭这厮在、看、我!
他看我做什么!?
我抿着嘴,用力撑起眼皮,朝沈一亭小幅度摇了摇脑袋,眼睛往陆严和那里瞟,示意他马上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这样对正在接受点评的人很不礼貌!
我瞟了好几眼,眼睛都要抽筋了。
结果沈一亭一动没动,只随便朝台上斜了几眼。
什么意思?
我揣摩不出沈一亭的意思,只觉得这个世界要破灭了。我没来得及继续揣摩,研导的点评已经结束,陆严和下来,该换我上去了。
我正待起身,沈一亭一巴掌往我肩上拍,我刚抬起的屁股又差点被压回座位。
扭过头,视野中的沈一亭笑意盈盈,导员充满期许,研导点头示好,我却觉眼角一抽,眉头突突突在跳。
我耐着性子把作品演示出来,一曲作罢,简单提了对高潮后空白的解释,紧接着研导问我,对歌曲和伴奏的融合有什么理解。
“没理解,”我摆出官方微笑,“就觉得这样比较好听。”
我能理解个什么?
我那晚暗下决心,准备胡乱略过这种问题的时候,就没有仔细思考过任何答案。
更何况现下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对上沈一亭的目光又觉得羞愧,临时也想不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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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首伴奏都表演完毕,研导说,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和陆严和可以先离开了。
我自然是巴不得要走的,但陆严和没想走,他一出门就往边上的长椅一坐,冷着脸一声不吭。
我看到陆严和,只能想到陆严和与沈一亭的糟心事。
所以从最初在橙红碰到陆严和,陆严和就是冲着沈一亭去的,为了和沈一亭说上几句话。
我当时做了什么?我插到人家中间,叫陆严和回去专心追他的前男友,把人给气走了,结果还被沈一亭拿去笑了好久。
当时沈一亭大概率就是在笑我笨,笑我什么也不知道。
前几日沈一亭直奔宿舍,来找我玩,也是当着陆严和的面。陆严和脸色很差,绝对把我和沈一亭想成了那种不正当关系。
再加上沈一亭指导我伴奏的事,陆严和认为我胜之不武,可太有理由了。
想到这,我准备迈开的步子却是迈不动了,心一横,索性在陆严和身边坐下。
“陆严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不知道沈一亭是这歌的创作者,我是前边儿看到人了,我才知道的,”我看了眼陆严和的脸色,完了,好像更差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接着说,“还有之前,我压根不知道他是你前男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