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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甚至,还教训年幼的陶梓,告诉他,不要违抗父亲。
    父亲是他们的天。年轻的王桂华面容姣好,虽然偶尔会露出愁容。
    有时候母亲也会破口大骂,骂他们老陶家对不起自己。
    那天父亲把她按在地上,在酒液的起哄下,兴奋地往她脚上钉进了七对铁钉。
    她头发散乱,惊声尖叫,痛得要晕厥过去,半眯着眼,歪着头,看着躲在床底下的陶梓。
    陶梓记得,乌木地板上晕出的血,是深色的,一股股冒出来,又慢慢凝结。
    后来,她痊愈了。
    那间屋子被弃用,因为到处都是血。所以她跪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把自己的血擦干净。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擦着自己的血,她会是什么感觉。
    但是,从后来的事情来看,他认为她并没有反思。
    第222章 你从山里走来23
    “陶梓,你为什么那么不孝顺?”
    王桂华不理解。
    父亲终于还是把自己抽死了,屋子里不会再有大烟混着香水的甜腻腻的香气。
    所以陶梓很高兴,在灵堂前,他一点都哭不出来。
    王桂华又惊又怕,在众人面前狠狠训斥了他一通,又叫他为父亲守灵。
    哥哥已经娶了媳妇,成了沉默的大人,他觉得很孤独。
    半夜,他掀开棺材盖,看见父亲消瘦的、皮包骨的脸。
    风吹过,瓶子滚到了地上,陶梓把玉瓶子捡起来,不明白谁在里头插了淡紫色的薰衣草。
    他又爬到棺材旁边,这一次,看见父亲的嘴角,勾起阴森森的笑。
    好像下一秒,棺材里头的尸骨就会再度睁开眼,对他们挥起竹鞭。
    他很害怕,着急忙慌地把棺材盖上了,缩在灵堂的角落。
    这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胡思乱想间,从胸口掏出一个玉牌子。
    温润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为了躲避恐惧的情绪,他开始回想玉牌子的来历。
    那是几年前,王桂华带他们兄弟去庙里,求来的一对。
    说是可以保他们平安顺遂。
    王桂华从那时候起,就显露出了对这些东西的痴迷。
    有小孩骂他的爹,说老陶是个走狗、废物,说他们家都是走狗豺狼。
    陶梓脾气也爆,当下就跟那人扭打在一起,可是打不过,反而被一群野孩子围着,拳打脚踢,肆意嘲笑。
    是严二哥救了他。
    他记得那双少年的手,白白净净的,像他大哥。
    但是稳稳的,把他从那群小孩里拉了出来,又护在身后。
    严二哥也不是练家子,但是搂着他,很灵敏地,带他逃了出来。
    他哭着说:“手疼,好疼!”
    严二哥很心疼,被他闹得没办法了,挽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胳膊,让他也往上咬了一口。
    他没用劲,就是傻乎乎的叼着,泪眼模糊地看着严二哥。
    严二哥的玉牌子就因为这件事碎了。
    因为有缘,王桂华就把陶梓和陶临那对玉牌子拆了,把陶临的给了严二哥。
    后来战火波及,民心惶惶,他们家道中落,没办法,王桂华只能带着两个小孩回了村。
    他很怕:“打过来怎么办?”
    大哥安慰他,王桂华也安慰他,严二哥也说:“不会的,那是陶家村。战争不会过来的,因为我们受到庇佑。”
    严二哥一家人没有回村,而是选择往前,走向战火里。
    陶梓撇嘴:“那你记得回来哦。”
    严二哥说好,等回去就把玉牌子还给陶梓大哥。
    ……
    亓越阳解开严老二的衣服。
    他的上身全是痊愈的疤痕,有刀伤,枪伤,像一条条蠕动的虫。
    陶梓目光冰冷。
    因为觉得恶心,所以他别过头。
    “死的真惨。”
    范姜沛小声说:“钉子钉入的时候,他肯定还活着,这里都是挣扎的痕迹。”
    亓越阳看向陶梓,“你母亲对你管教很严。”
    陶梓没吭声。
    陶梓虽然年纪小,但比大哥更重感情,除却那些礼数,骨子里头更像个人。
    “我总觉得,”亓越阳说,“比起报复杀人,你更会选择体面地好聚好散。”
    “为什么呢?”
    他真心实意地感到不解,“我去过严老二家,他都收拾好东西了,看上去是想带你跑,在投龙简之前。”
    投龙简的抽签对象就是非独生子家庭。
    陶梓冷笑:“他不配。”
    严老二身上没有玉牌子。玉牌子已经被陶梓拿走了。
    他怨毒的眼神,又落在那具冷冰冰的尸体上,忽然想到那个夜晚,他掀开棺材盖。
    不仅看见了父亲枯瘦的脸。
    还看到了玉枕之下,冒出的一点钉子尖。
    陶梓忽然觉得很累,年少时他孺慕母亲,后来他同情母亲,再后来他讨厌母亲,畏惧母亲。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和父母流着一样的血,他们的本质都是如此的相似,在做作的礼数背后是一个无视人伦、不择手段的疯子。
    “……他不是严二哥,”陶梓蹲在地上,慢慢抬起头,又轻声说,“我不管你们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但他不可能进严二哥家的坟。”
    回来的只有严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