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骨折裂。
她淋着雨,雨水从额前渗下,经过鼻塞,掉在泥地里。
她想去捡伞,那是成亲时,接新娘的那把油纸伞,她当时穿着鲜红的嫁衣。
接亲的是陶梓,个头还很矮。
她从红盖头下悄悄看过去,看见被喷了漆的竹伞骨。
陶临抓着她的手腕,迷茫的:“苏小姐在哪里?”
这场大雨里,她多年来引以为傲的忍耐力,终于告罄。
那瞬间,她悲哀地发现,她心中最先浮起的,却不是对他的恨意。
而是对苏小姐的羡慕。
她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在找月亮,对吗?可是今天下了雨,你的月亮躲起来了。”
他已经在发烧,额头滚烫,问:“躲哪里了?”
她牵起他的手。
她把陶临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想到那碗药。
“在这里,”她温柔地说,“你的苏小姐,在这里。”
“砰砰!”
陶从来敲门:“大娘!我找亓越阳!”
开门的是林一岚,因为亓越阳在洗碗。
亓越阳边洗边想,林一岚晚上为什么只吃了一碗饭。
是不舒服,还是菜不好吃。
陶从来厨房找亓越阳。
他走得匆忙,虽然带了伞,还是淋了好多雨。
“出事了亓越阳。”
陶从抹掉脸上的水,昏黄灯光下,他脸色很差。
这个点了,他的兄弟还没有回家。
陶从冒着雨跑了几家人,发现去挖矿的,都没有回来。
他们本该在下雨前就下山的。
“我怀疑他们是被困在山上了,可能是迷路,可能是被雨堵着。”
陶从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亓越阳,我想请你跟我上山去找找他们。”
事情紧急,雨太大了,他要尽可能地找上村里的青壮力,一起上山找人。
亓越阳答应了。陶从说:“山上见。”就匆匆跑向下一家。
老太太听说了,坚决不同意陶梓去。
她家出一个人就够了,让亓越阳去就行了。
林一岚也想去,可雨夜的山林很危险。
她很坚决,亓越阳只能低声说:“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林一岚摇头,她保证自己不会添乱。
亓越阳说:“一岚,留下,陪陪你大嫂,她刚才好像脸色不好。”
林一岚比划,我只想陪你。
她执拗的、清亮的眼,像解渴的甜泉,或者让人上瘾的毒药。
亓越阳隐忍着喷涌而出的情愫,指尖只是轻轻撩起她额角的碎发。
定下心神,拿好东西,他还是只打算自己去。
林一岚不理解。
罗茹会去吗?范姜沛会去吗?
她试图质问亓越阳,她们也是女孩子,她们可以,凭什么她不行?
“因为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门下的灯晃了晃。光影游移。
她有点懵,茫然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差。
也很聪明。
也很勇敢。
也有选择善良的底气。
但是亓越阳说:“范姜沛是我的朋友,如果她出事,我会难过。”
“但是一岚,”他说,“你出了事,我会疯,也会死。”
他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林一岚记得……如果林一岚记得之前的每一个亓越阳。
冷漠的亓越阳。
执拗的亓越阳。
跪在她面前、站在她身后、倒在哈哈镜上,那样看着她的亓越阳。
在疗养院里,失去一切、变成空白时,他选择她的坚决,不比她的少。
林一岚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有点冷。
凡夫俗子的温度。
带着隐隐的颤,因为压抑的情绪。
但是很坚决、很缓慢地,把她拦在门后。
记不得这是多少次了,互相遗忘,反复相遇,不同的身份。每一次,都要问自己,是不是得忽略肋骨下忽然肆意蔓延的心动感。
该怎么办啊。
他们相爱,已是本能。
第216章 你从山里走来17
范姜沛喊;“亓越阳!”
暴雨盖过她的声音,亓越阳一开始没有听见。
她披着雨披,努力看清雨水中的男人,发现他并没有往山的方向过去。
范姜沛跟上了。
亓越阳正从陶山家出来。
她问:“你来找陶山?”
亓越阳点头:“他不在。家里只有陶玲。”
范姜沛抹掉脸上的水。
手电光晃过,她的面容清晰中带着凌厉:“赵天华他们已经上山了。”
他们在雨中疾行,能见度很低,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边走,边要避着山中的碎石、泥坑,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跌滚到山沟沟里。
范姜沛的身手很好,她练过拳击,体力足以应对游戏里大部分需要消耗的时刻。
但这夜,她抹掉脸上冷冰冰的雨水。
手电筒的光照有限,她前面只有亓越阳和一两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她忽然有种预感,她会死在这座那么普通的山里。
像那个发烧烧死的男人,像第一天,她费尽全力从坍塌的矿洞中爬出来时,沿路见到的尸体。
“有人吗!”
“有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