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岚轻轻点头。
然后在牧时松手的瞬间,两脚一软,扶着墙慢慢蹲了下去。
牧时这才注意到她格外惨白的脸:“怎么了怎么了?”
又露出更惊恐的表情:“你不会也被感染了吧?”
林一岚摇头:“没有。我没事。”
牧时看了她一会,虽然林一岚身上沾着那些病人的体液,但是那些血并没有进入她的口鼻。
牧时郁闷:“那是怎么了?总不能是低血糖吧。”
他其实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是林一岚依然低着头,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牧时问不出什么,就转而左顾右盼,探查地形起来。
林一岚用衣袖一遍一遍擦着脸上的血。
该怎么对牧时说呢?
如果说……她是被吓到了。
被那些癫狂连续的笑声、裂开的皮肉和青紫肿胀的躯体吓到……
林一岚看着蓝白病服上干涸的暗红色。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说出来,会被嘲笑的吧。
缓了缓,林一岚吐出一口气,问牧时:“这里是哪呀?”
牧时已经爬到了窗户上。
他踩着墙面上一些已经老旧发黄的装饰,抱着摇摇欲坠的铁栏杆,像一只调皮的小猴子努力登高远望。
牧时兴奋地对林一岚招手:“你看你看!那边有个院子!”
疗养院窗户外,大多时候只能看见阴森森的树林,但是牧时爬高了,发现另一个方向有一个院子。
似乎是与疗养院直接相连的。
牧时说:“院子那里有栏杆,虽然挺高的,但起码是户外了。翻出栏杆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咯!”
他低头问林一岚:“你想不想走啊?”
林一岚没有犹豫:“想。”
牧时从上头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我也是。”
“说起来,”他说,“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
他的声音压低:“一岚,你也有吧?我知道的,你和他们很多人都不一样。”
“像我们这样的,‘不一样的人’,在这个地方是少数。”
林一岚听着牧时的话,点头。
牧时叮嘱她:“你要小心。”
他要去找通往院子的路,而林一岚需要先换掉身上全是血的衣服。
疗养院内部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复杂,繁复幽深的长廊在这种地方显得很冗余。
林一岚很快找到了大厅,里头正聚集着几个瑟瑟发抖的病人,有医生和护士在安抚他们。
“我们已经安排人给他们注射药物了,”医生说,“没事的,就是忽然发病了,不用担心。”
见到林一岚,有护士给她递来一套全新的病服,又带她到一个小房间换下。
房间里混乱地扔着几件同样沾了血的病服。
林一岚换好衣服后并没有回到大厅,而是悄悄跟在护士的后头。
护士把脏衣服全都收拾起来,要拿去另一个地方。
路上,他遇到了另一个人,抱怨了几句:“d做事就是不靠谱!”
“明明已经给了确切的名单,他还能漏人!”
“听说h被咬死了……”
“啥?他们不是就会笑吗,怎么还咬人?”
“不是不是,h是在‘那里’被咬死的……”
“啊,是k医生。早上好!”
k医生是个小麦肤色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要检查护士们抱着的脏衣物。
林一岚躲了起来,过了好一会,k医生都没有说什么话。
走廊里光线昏暗,窗外青白的天好像无法照进哪怕一束光。
林一岚才注意到自己躲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座钟侧后。
钟身是实木做的,即使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已经腐潮发霉,依然能依稀看出上面的华美雕刻。
起伏的漆料像某种文字又像某种特殊的图案。
又或者……
像小孩子随手的涂鸦。
林一岚的手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着,轻轻抚过底下的几道划痕,凹凸不平的粗糙木料刺过她的手。
而就在这时,这座哑巴似的沉默大钟,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林一岚慌乱地收回手。
比起质疑一座已经坏掉的钟为什么还会发出声音,她直觉前面的k医生和两个护士更可怕。
“谁?”
见没有回应,k医生给了两个护士一个眼神,三人靠近了那座钟:“出来!”
林一岚转身就跑。
“快追上她!”
“她是不是看见了?”
“快!”
看见什么了?
林一岚心想,早知道刚才就探头瞄两眼了。
亏了。
k医生追得很快,林一岚喘着气,不敢回头,只顾着闷头往前跑。
然后一下撞上了另一个医生。
对方疼得嘶了一口气,林一岚也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抬头。
……哦豁。
z医生看着她额头磕到名牌撞出的红印,长眉微拧:“这是做什么。”
好痛。
林一岚瞪他胸口的名牌。怎么那么硬?
z医生说:“又哭?”稀奇似的弯腰,凑近看林一岚的眼睛。
林一岚眼睫上还沾着水珠,听见后头k医生来了,更是一动不敢动,僵立在原地。
z医生说:“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这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