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光影里,牧时严肃地望向亓越阳的方向:“你说,不要,你不想死。”
“你还说,救救你。”
牧时声音轻了些:“告诉我呗,不管是什么事情。就算你杀人犯法了,我也会帮你。”才怪。
牧时心里嘀咕,要是亓越阳真莫名其妙长歪了,他一定现在就把亓越阳扭送进警察局。
“我不能说。”
“是谁威胁你,求求你告诉我。”
“牧时,真的不行。”
“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么?还是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我们回去吧。”
“你特么到底在跟我装什么谜语人?”牧时按着亓越阳的肩,“你连我都不肯说吗?你就那么爱自己扛吗?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吗?”
“如果威胁你的那个东西,也能威胁到我,”他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一无所知,会比我知道真相更安全?”
他情绪有些激烈,说话时微微喘着气:“亓越阳,你明明在求救,为什么又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因为我不敢!”
亓越阳推开牧时,闭上眼:“我不敢,我……我真的……”
他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沙哑,死去的人脸开始在眼前浮现。
他第一次那么恨自己的好记性。
他记得每个人的死法,记得他们头颅被割下时的表情,和坐在身边的尸体,散发出的特殊气味。
牧时一直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牧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亓越阳说:“你会不会信我?”
理智和情绪彼此争斗,说不清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我进了一个游戏。”
“它没有名字,没有源头。”他说,“它在杀人。”
起初牧时以为那是什么隐喻,后来他开始觉得亓越阳精神失常。
但最后,亓越阳抖着手,挡住眼睛,轻声问他“你信不信我”的时候,牧时说:“信啊。有什么不信的。”
他们说了很多话,关于游戏的猜想,死去人的归宿,可能存在的脱离方式,下一个游戏的时间,很多很多。
其实,归根结底,只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但亓越阳觉得越来越清醒,他正在堕入一个泥沼或者幻梦,而现实中的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费劲地把他往上拉。
牧时说:“我跟你去吧,你能拉我进去吗?”
亓越阳说:“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这种事情。”
牧时咧嘴笑了:“你也知道,我会坚持,并且做到。”
“相信我,亓越阳,”他这么说,“两个人,比一个人,要能扛。”
他开始琢磨加入游戏的事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猜测和想法。
而亓越阳,却忽然注意到,天台角落,灯几乎照不到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他们彼此太熟悉,只是一个身形就能认出对方。
她发现亓越阳看过来了,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那边牧时一拍大腿:“不行,我要去把我手机拿过来。你刚才说的论坛,我也去看看。”
“亓越阳,在这待着,”他立刻起身,“我马上就回来。”
亓越阳说:“手机不是都被班主任收了吗?”
牧时说:“嘿嘿,我交的模型机,没想到吧?”
牧时走以后,她慢慢靠近亓越阳,蹲在亓越阳面前。
亓越阳轻声问:“你也听到了?”
她点点头,偏冷的眉眼耷拉着,说:“你们两个,真是从来不让人省心。”
她只比他们大了几个月,从小到大,就一直爱当姐姐。
她伸出手,很温柔地拍了拍亓越阳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又说:“别怕,还有我们呢。”
亓越阳笑了,又觉得有点想哭:“我不想那么冲动的。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想牵连。”
她接着说:“不要让牧时知道我也听到了这件事。等他找到进入游戏的方法,你记得告诉我。”
亓越阳说:“我不想你也进去。”
“但是他要进去,”她轻声说,“牧时去,我就一定要去。”
他们是发小,从小到大,住同一栋楼。
牧时家在一层五号,亓越阳家在三层五号。她住在二层五号。是一条线。
记忆里模糊的光影中,天台上的情景,与眼前渐渐重合。
就像后来,那个时候,她也蹲在他们面前,温柔地拍拍他们的头发,而后转身,堕入深海。
天气清朗,上课铃就要响了。
牧时说:“亓越阳,你这个表情,真的很能让我起鸡皮疙瘩。”
亓越阳笑了一下,但是牧时觉得他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牧时一直觉得奇怪,明明,这个副本对亓越阳那么友好,简直可以说是在度假,但是为什么亓越阳,偶尔会露出那种奇怪的神情?
他们并肩下楼,要回教室。将走前,亓越阳忽然对牧时说:“听说一个人会死三次。”
“第一次是肉体死亡,第二次是葬礼,第三次是被遗忘。”
牧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亓越阳。
牧时猛地福至心灵。也许正是这个高中氛围影响到了亓越阳,让他变成了一个伤春悲秋的小年轻。
于是牧时接下他的话,说:“说得好!很有深度。很适合当作文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