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確道:“不巧,方才伤了手。”
林老爷:“……?”
林老爷发现那个温和淡雅如君子的宁公,好像突然间拥有了一些攻击性。
但仔细去追寻,又会发现那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一同回了城。
等行至大同坊的时候,宁確与林老爷分别,独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奇怪,那并非是宁公住所的方向。”林老爷感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与宁公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份儿上,轮不到他去操心良多。
这厢宁確径直到了徐府。
徐家的大老爷亲自出来迎他。
“这等时局之下,我以为你不会来。”大老爷叹道。
宁確躬身行礼,面带浅笑:“我是谁的学生,满天下都知晓。若为避嫌而不前来,反倒显得刻意。”
大老爷点头:“你说得不错。”
大老爷的年纪不小了,胡须都发起了白。
他握住宁確的手,极亲近一般地一同跨进门去,又命令府中备下酒菜。
“以你之见,如今徐府应当如何行事?”大老爷问。
他不像徐嘉为那样自视甚高,在宁確面前反而摆足了谦和的姿态,连年纪都顾不上了。
宁確沉声道:“我今日来,正是为此事。”
“你说,你要知道,徐家上下对你都极为信任。”大老爷叹道。
“越是这样的时候,徐家行事就越要低调。”
“如今行事已经低调许多。”
宁確皱眉。
“你不信?早在半月前,我便已下令约束府中上下……”
“徐家的姻亲呢?”
“自然也是一一约束。他们本就依仗徐家过活,岂有不依从之理?”
“有你们管束不到之处吗?”
“自然没有!”大老爷信心满满地说完,却是突地一顿,“子坚所言,话里有话啊。”
子坚是宁確的表字。
“魏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无论他犯了什么样的错,陛下都能容忍。但他身边的人,你们既管束不到,而一旦犯了错,陛下不会怪罪到魏王头上,却会与你们联系起来……”宁確反问:“请兄长想一想,这是什么人?”
“与魏王更亲密的人?”大老爷反应过来,“那几个将女儿嫁给了魏王的人家。”
但还是不解道:“他们与徐家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在陛下眼中……”
大老爷喃喃接声:“在陛下眼中,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宁確点头。
他又道:“这样的事本应由魏王自己来约束,但魏王生性天真散漫,喜好宴文人,要他管这样的事……”
大老爷想也不想就道:“他管不来。”
“而婉贵妃又在深宫……”
大老爷轻视道:“她自然是插不了手,何况只是个妇道人家。”
大老爷叹了口气道:“以魏王殿下为中心,徐家作框架,如今和徐家有牵扯的人,已然组成了一座巨船。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你说得对,徐家应将他们也管束起来。否则,他们拖累魏王,便等同拖累徐家。我们上下已是一体,谁都撇不开谁。”
“柳家你们说服不了。柳家势大。”宁確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大老爷冷笑道:“势大?如何势大?有徐家势大?此事你就不必忧心了。”
宁確点头道:“还有一事。”
“你说。”
“依我之见,今科春闱的几位主考官中,不要有一个徐家派系的人。”
大老爷无奈摇头:“这不行。无数人都盼着这一日。他们就等着荣誉加身呢。何况今科又是魏王主持,自然得有自家人为魏王做辅助,方才能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若你们能狠下心来,退出今科春闱。陛下便会知道,你们仍是忠于他的臣子,权利自当交还于他的手中。徐家的压力自然可解。”
大老爷闻声叹气:“我知晓,但是不可……一旦此事退步了,徐家上下都会失了锐气。何况那些个依附于徐家的人,难道真是因为敬仰徐家吗?不是。他们是知晓徐家这艘大船,能让他们顺风无阻地通向更高的地方。他们也要利益!”
宁確遂不再劝,起身告辞。
大老爷忙问:“不留下来一起用饭?”
宁確道:“有些事要做。”
他还要再画两张符,再翻几本道家书籍。
“好吧,去吧。只等着看陛下如何安置你的位置了。你将来若能入阁封相,今日徐家所忍受的也就不算什么了。”大老爷笑着将他送出了门。
他知道宁確向来稳重,要做的必然是重要之事。
大老爷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兄弟几个着实没能遗传到徐老的智慧。
其实这也算是好事。
如果他们太聪明,肯定早在十年前,皇帝就忍不住要下手对付他们了。
宁確不同。
他到底不是徐家人,而个人能力又着实太强。
只要皇帝舍不得他身上的大才,那么就算徐家将来真翻了船了,只要倚靠宁確,他们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目送宁確走远,大老爷站在那里沉吟片刻,道:“以夫人的名义传信到柳家,便摆个赏花宴吧。”
“……是。”
柳家接到帖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