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方才带着薛清茵抵达了殿门口,太子妃便听见了动静。
“是佳玉回来了吗?”
太子妃很担忧。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她知道小宫娥已经等不下去了,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胆出手。
尤其今日,她醒来后,心便不知不觉地吊到了嗓子眼儿。仿佛将有极不好的事要发生。
万万不要是佳玉为了她做出什么傻事!
“佳玉?是你吗?”太子妃再度从喉中挤出声音,而后艰难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那个小宫女的名字叫佳玉啊?”薛清茵问姜花。
里间的太子妃听见声音,心头一凌,便立即抿住了唇,再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知道,有陌生人来了。
那厢姜花推开殿门,道:“嗯。……殿内多病气,药味儿也浓重得很。侧妃行过礼便走吧。”
太子妃闻声,心头狠狠一跳。
侧妃?
来的是谁?
薛清茵问:“太子妃得的是什么病啊?”
姜花道:“带下之症。”
所谓带下,便是指带脉以下的妇科病。
“东宫医官昏聩无能至此吗?竟连带下之症也治不好?”薛清茵又问。
姜花神色淡淡:“非是医官无能。带下之症自古便棘手得很,因此而死去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身份贵重也抵不住病痛的折磨。”
这姜花倒是没撒谎。
薛清茵也知道古代医疗水平低下。尤其是妇科圣手少之又少。
女子病了,哪个会请男大夫到家中来诊病呢?
还是女医太少了。
以至于许多女子一旦滑胎、月经不正,又或是有产后的病痛,多数都只能生生等死。
知道是一回事,薛清茵嘴上还是发出了无知的声音:“治不好自然是医官的过错,难不成还是太子妃的错,错不该生这样的病吗?还是你们东宫中人待人太过宽厚。我也有旧疾在身,府中御医断不敢说不能治的话。我看不止是你们太子妃,就连太子也该多换几个御医瞧才是……”
姜花的嘴角抽了抽。
这侧妃仗着宣王宠爱,好生嚣张。
“侧妃有所不知,宫中的御医都是有定数的。哪几个是东宫用的,哪几个是陛下用的,又哪几个是后妃、太后用的。不能轻易乱了规矩。宣王府到底是在宫外,若一个诊治不成,还可再换乡野大夫。但宫中的贵人,能用那乡野间的人吗?侧妃以后还是莫要说这样的话了,只怕外头的人听了会取笑侧妃不懂规矩。”姜花不急不缓地道。
就差没直接讽刺薛清茵胸大无脑了。
太子妃的唇边都不由漫起一点苦笑。
姜花的段数实在高出太多,要糊弄住这位侧妃,恐怕是轻而易举。
却听薛清茵轻哼一声,不屑地道:“所以说你只能当奴婢呢。”
姜花脸色又青了青:“侧妃何出此言?”
薛清茵得意道:“要换大夫有何难?请圣上下旨就是了。”
姜花无语。
你当陛下下旨是发大白菜呢?这样容易的?
薛清茵道:“父皇是个慈和之人,一定会同意的。明日,不,今日我就去同父皇说。”
姜花更无语了。
你有没有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啊?你是个侧妃啊。你想见就见到陛下?还胆敢口称“父皇”!
薛清茵却还挑拣上了。
她咂咂嘴道:“若是父皇抽不出闲暇来……”
姜花心下冷笑。一定是抽不出来的。
薛清茵语气一转道:“那我便去找祖母吧。”
姜花忍不住了:“祖母?”薛家的老夫人?
薛清茵道:“便是太后娘娘啊,这你都不知道?”
姜花:“……”
薛清茵似是越发得意了,炫耀起来:“前几日父皇和我们一同前去拜见祖母,也就是太后。祖母见了我,很是喜欢,当即大手一挥,赏赐了我许多东西。你见过玛瑙镶金的香盒长什么模样吗?你知晓九枚金锭有多沉吗?你知晓孔雀石的头面有多美丽吗?”
姜花心中狂跳。
这宣王侧妃竟然连陛下和太后也对她另眼相看?
不应当啊!
就、就这么个花瓶!
但姜花知道,她不是撒谎。
毕竟在宫中要核对容易得很。
何况谁敢拿太后撒谎呢?
她不会真跑去求个懿旨吧?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将你吓呆了吧?”薛清茵一声轻笑,将姜花的思绪唤了回来。
姜花都快被她气吐血了,但面上还是强忍着道:“是,奴婢没有见过世面。”
太子妃都能听见姜花语气里的憋屈。
多痛快啊。
多久没曾见过姜花吃瘪了。
太子妃差点笑出声。
不论这位侧妃手段如何,但气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
总也能叫她今日心胸舒畅些。
就算死在这里,大抵也是心情愉悦地死去了。
终于,薛清茵绕过了屏风。
太子妃一眼便瞧见了她。
殿门大开。
那光透过来,落在她的身后。
便好似她踩着日光,步履轻盈地走来。
是个绝色美人。
太子妃恍惚地想。
“见过太子妃。”薛清茵微微福身,而后便飞快地直起腰来,疑惑地问姜花:“这是太子妃吧?怎么瞧着快死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