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陡然沉寂下去,成为了死水。
但没有结束,抽刀断水水更流,残存的血水尝试将自己拼起来,这是它难缠的地方。
而这时,一直闭目的佛子睁开眼,血水看到他,仿佛难以抗拒这种吸引,无数的血水,钻入了他的口鼻。于是,在这片战场血水清空,重新看到地面时,佛子背后的佛像,轰然碎裂成片片的金光。
笼罩在今朝城的乌云似乎是散了一些,天光穿透云层落下来。
贺果知在剑里面,问。
“谢师兄?”
等了一会儿,这次没有听到回答。
谢振涛身上战意依然炽烈,像是一轮燃烧起来的金乌。他的剑宗校服、脸上是伤是血,可他好无所觉。环顾一圈,他看到一个杀了邪修的同门弟子。
他提剑过去,一剑落下。
这名同样黑衣的执法峰弟子震惊,却无力反抗。他杀了邪修,但右手的手臂也没了。
刷。
执法峰弟子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贺果知看着谢振涛,谢振涛也垂下眼看他。
谢振涛的剑没有任何迟滞,对贺果知,轰然落下。
银白的长剑出鞘,贺果知在最后的时刻拦住了谢振涛的剑,没让谢振涛一剑落下斩杀他和这名执法峰的弟子。
执法峰的弟子怔怔,难过道:“谢师兄……谢师兄认不出我们了。”
贺果知怎么打得过谢振涛,还是这个状态的谢振涛。但没有第二剑让贺果知抵挡,谢振涛眼里映出他,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往前倒下。
战意散了境界跌落,墨发同样变为白发。
贺果知接住了谢振涛,怀里的身躯还是热的,但没了任何气息。
今朝城战局已定,剩下的邪修不足为惧。弟子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贺果知也想哭,可他似乎哭不出来了,只麻木地听着别人的哭声。
心魔赶来了,摸了摸贺果知的发顶,顺手杀了几个邪修。
贺果知回过神,拍开心魔的手。
他看心魔,忽然问:“你们魔,是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死的,对吗?”
心魔怔了一下,笑道:“那是自然。”
心魔睥睨战场:“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佛子在同门的搀扶下过来,刚好听到心魔的这句话,却没有丝毫的恼怒,双手合十道:“施主说得对。”
“施主可还好,需要丹药吗?”佛子去袖子掏了掏,遗憾的什么都没有。
执法峰弟子拿出一瓶丹药,没看心魔,却伸出手:“我这还有……”
心魔:“……不必。”
贺果知跌坐在地上,残存的没有作用的血水浸在他的白衣上。怀里是谢振涛的尸体。
心魔低头要对贺果知说什么,贺果知的身形却从原地消失了。
贺果知被拉到了程相烽的剑里面。
程相烽不在青锋城的城墙上,而是在城内的他们常去的那家酒楼。不止程相烽,仙修们都在建筑里……城内的街道都泡在浓稠暗黄液体之中。天上用法器照明,浓黄的液体,滴滴答答从天上落下来,像是在下雨。
城内的温度也很高,像是炎炎夏日。
程相烽拿着剑,却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忽然,他的剑身被轻轻敲了一下,贺果知看到了一旁的林樊吟。
林樊吟总是戴着的帷帽不知道哪儿去了,她的唇有些红,似乎是血染的唇脂。
“你过来了?”林樊吟问。
她大概因为贺果知会飘出来,按在剑上,道:“别动,这不是雨,是胃酸。”
“沾上了要被消化的。”
在屋子里也没太多用处,胃酸浸透了房梁,滴落下来。
贺果知没想出去……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的状态很奇怪,越来越多的情绪堆积在胸口,可他好像失去发泄的能力了,坐在剑里面安安静静的。
贺果知给林樊吟传音,嗯了一声。
“这是上古神兽饕餮的尸体炼制的尸傀,我们整个青锋城……都被它吞进去了。虽然血祭的阵法仍有音宗的法术保护,但支撑不了太久。”
贺果知顺着林樊吟说的方向看过去。
稀稀落落的胃酸落下来,音宗的音修在弹琴,这些琴声从这里传了出去。
“这玩意棘手的地方在于,被它消化掉的,不止是身体和魂魄,还有我们的记忆,修为。”林樊吟道,“起初它对我们还很吃力,但当第一个仙门弟子被消化,它后面的消化会变得容易。因为它从那些养分中,知道了弱点……”
林樊吟也是强撑,断断续续给贺果知说了这些。
贺果知想到了今朝城。
“白玉京的护法在今朝城搞出来一种血水,要是把这个血水搞过来,能不能以毒攻毒?”贺果知问。
“啧……不能。”贺果知听到熟悉的声音,程相烽醒了,回答贺果知的问题。
“刚出现的时候也想了一下,九成会搞个怪物出来。”
邪修的东西对邪修的东西,几乎不可能借力打力。
贺果知太安静了,什么都没说。
程相烽把贺果知从剑里面抱出来:“怎么了?”
林樊吟:“别……”
她看到,滴下来的胃酸,碰不到贺果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开了。